65、临行(2/2)

自邢严从柳煦儿口中得知安晟恐将和亲西蛮的消息,回去之后通过各方打探,竟发现真有其事,一向耿直的他次日早朝竟当众质问其事,引发百官因主战主和争议不休。

以邢严为首主战派言辞犀利,竟直指皇帝崇文抑武助长歪风,引发皇帝大为不喜,究竟该战还是该和亲最终以在位者怒而挥袖摆朝离去暂时结束这个话题。

然而此事却并未因早朝结束而不了了之,安晟公主恐将和亲西蛮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上京,所有人都在翘首观望,看那昔日风光无限的安晟公主究竟将要走往何种结局。

数日之后,柳煦儿透过能够随意出入宫闱的大理寺女寺正郑大人的牵线再次与邢严见上一面。这一次稍显清减的人换成了邢大人,他负手立在畔柳湖边的游廊中,这处与外廷后宫相衔接,邢严曾与柳煦儿在此地见过一面。

柳煦儿偏头打量他的侧脸:“邢大人,你瘦了。”

“诸事繁琐,多有忧结。”

邢严侧了她一眼:“你看起来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柳煦儿蔫儿点头,她不想让公主担心,也不想勾得公主伤心,已经很努力表现开朗了说:“邢大人,你找我有事吗?”

邢严沉吟,眺望水天相接的那一处颜色:“我打算辞官了。”

柳煦儿一愣,讶然道:“好端端怎么打算辞官了……”她忽而想到最近听说外廷局势动荡,有关两派相争之说:“是因为公主和亲的事吗?”

“倒也不全是因为这事。”邢严摇头,有些灰心道:“陛下对我多有不喜,不日或将外调出京。”

既是外调,为何却说辞官?柳煦儿迟疑问:“你不想离开上京么?”

“是否在朝为官,于我而言并没有任何不同。”邢严刚入仕时曾主动提请外调,反正都是为朝廷效力、施展抱负,他没有那么深的偏见,“我只是觉得眼前的朝廷,非我所想的那般,无甚意思。”

通过这次的意见分歧,令邢严看清许多人的真面目,也令他清楚意识到朝廷最大的问题是什么,他觉得继续待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辞官之后,我打算去西边。”

“西边?”柳煦儿疑惑。

邢严颌首:“外调出京,轻则三五年,重则十年二十年,以圣上对我的不喜,恐怕今后不会再任用我。去地方为官只会离朝局越来越远,而眼下这等时势,他人可以一叶障目,我却不能。与其与这些人作无谓的周旋,倒不如亲涉前线,一样可以施展抱负、报效朝廷。”

柳煦儿合不拢嘴,邢严这是打算辞官投身边防,力抗西蛮?

邢严自嘲道:“再说我这一去,说不定还能遇见远嫁的和亲车仪。”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刚刚还在为邢严惋惜的柳煦儿再次心塞塞:“你要是想见公主,我也不是不可以帮你问问,看能不能再见最后一面。”

不过还得看公主乐不乐意,而且她很小气,就只给远远见一面。

谁知邢严却说:“不了。”

柳煦儿讶然:“你还真想等去了西边,看和亲车仪见公主最后一面哦?”

邢严眼角一抽,心在滴血:“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哪个意思?柳煦儿歪过脑袋不解。

邢严面色不豫,偏过脸眺看远天:“我与公主初见是在十年前。”

“那时候公主不才八岁?”柳煦儿娇躯一震,没想到邢大人那么早以前就开始肖想公主了,莫名如临大敌起来。

邢严却不知柳煦儿心中所想,他眼神放空,陷入回忆:“她性情直爽、为人仗义,虽有些女儿家的娇蛮,却并不令人讨厌,而且她……”

柳煦儿接腔:“而且她很美。”

“……”邢严舒眉,“是的,她很美。”

他心中的安晟,是个无论好坏都会仔细聆听并回应他的人,是安晟造就了今时今日的他。

正如柳煦儿说的她很美,长得美,心更美。

“但公主明明还是公主,却又让我觉得已经不再是曾经的那个公主了。”

柳煦儿说:“人总是会变的。”

邢严顿声:“你说的对。”

在无数个魂牵梦绕的日与夜,安晟是他心中的支柱,他曾无比渴望再次相见的那一天。然而事实上,时隔多年以后相互再见,她已经不记得他了。

当曾经的一切化作泡沫,在经历无数次失望以后,邢严心想也许他喜欢的仅仅只是存在于他脑海中的安晟而己。

柳煦儿盯着他的侧面,隐隐觉出一丝释怀,不过很快邢严眉心拧起来:“不过在辞官之前,我还是不能让那群只说不做的主和派赢得太轻松。”

“如果可以,我绝不希望牺牲公主来换取所谓的‘和平’。”

柳煦儿愁眉苦脸:“我也不想。”

两人相对无言,邢严轻咳一声:“今日之后我也许不会再有机会入宫了,说来惭愧,当日信誓旦旦必破水井落尸案的,现在却是不能再查下去了。”

“没事没事,邢大人一直替我惦记此事,我该感激你才是。”反正她早就不指望能破案了,不过柳煦儿想到上回那条线索还没向邢严提及,正埋头撸袖子,忽听邢严说:“其实最近我还查到了一件事,那便是有关死者的身份。”

柳煦儿一愣:“死者的身份你上次说过了……”

邢严却摇头:“我说的是她入宫之前。”

“入宫之前?”

“此女名唤李琴,入宫之前她就住在城北老盘十里窦。”邢严深深看她一眼,“巧的是当我翻查到你在随柳总管入宫之前,正好也住在那里。”

“柳姑娘,你真不认识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