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临行(1/2)

听说公主在找她,柳煦儿返回缀华宫。公主寝屋一片静谧,她蹑手蹑脚来到榻边,一屁股还没来得及坐下,就被里侧传来的声音给冻了个激灵:“去哪了?”

柳煦儿从绣墩弹起来,摸着受惊的小心肝:“公主,我把你给吵醒啦?”

原就只是闭眼假寐的安晟掀开眼皮,幽幽扫了过去:“你没吵醒我,是我吓着了你。”

柳煦儿摸过绣墩悻悻坐下:“我还真被你给吓了一跳。”

“……”

安晟没听出反省之意,心中气闷又腾升一截:“你一大清早去哪了?”

“就、就在宫里随便走走,没去哪呀。”柳煦儿吱吱唔唔,含糊其辞。安晟却不是这般好糊弄的人:“随便走走,能从缀华宫走到常欣宫?”

柳煦儿一听,公主门儿比她还清,根本糊弄不过去,一时间有点小紧张:“你怎么都知道啦?”

安晟幽幽瞥她一眼,将脸别回榻里侧:“我能知道什么?我不过怕这会儿生着病,若你又在外头遇上什么事,便是下榻赶去都赶不及。”

公主自个还病着,却处处为她着想忧虑。柳煦儿心中万般触动,半是酸涩半是甜:“都怪煦儿不懂事,老是惹公主担心。”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安晟阴云转晴,正待仔细问问她跑去常欣宫究竟只是去见她干爹,还是那该死的文潮时,一扭头却见柳煦儿眼眶已经蓄起了汪洋大海:“要是以后没了公主,煦儿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

安晟忙不迭从床里掀起来,揩去泪珠摸摸小脸,慌张得不要不要:“我不是凶你、怪我怪我,是我小题大作,我再也不吓你了。”

柳煦儿环住公主细腰,埋在她平坦的胸脯蹭眼泪:“我不怕你凶我,也不怕你吓我,我就怕你不要我。”

“我干嘛不要你?”安晟一遍又一遍地替她顺毛,暗暗猜想会不会是那个该死的文潮在她面前危言耸听,把柳煦儿给吓坏了:“我们不是约好了携手共老?我可是打定主意要你陪我过一辈子的。”

谁知这话非但没让柳煦儿平复心情,反而让她哭得更凶,安晟直接更傻眼了,他说错什么?难道柳煦儿打算反悔,决定不陪他过一辈子了??

“是不是文潮跟你说了什么?”安晟怒发冲冠,捧起她湿漉漉的小脸质问:“难道他令你转变心意,你不想陪我过一辈子了?!”

“怎么可能。”柳煦儿皱了皱哭红的鼻子,天可怜见的,安晟瞬间心软成泥,软言细语地哄:“好了好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哭,最近这是怎么了?只要你不哭,我什么事都能依你,便是日日要我抱着哄你睡也没问题。”

回想昨夜两人相拥而眠的画面,一觉醒来的柳煦儿简直想不通自己到底哪来的勇气,得亏公主这般包容她的放肆,否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柳煦儿小脸泛红,泪水不知不觉止住了,安晟细细端详一眼,直觉柳煦儿的反常极不对劲。

素日里她就是个什么都不放在心坎上的性子,说是豁达,其实就是有点没心没肺。安晟并不觉得这样不好,他反而希望柳煦儿能够一直无忧无虑下去,而不必如他这般不停揣度、反复思索,什么都得算计其中。

可不知从何时开始,柳煦儿变得不高兴。安晟仔细回想,昨日从外面归来的柳煦儿就显得极不寻常,是因为什么?

安晟心头一跳,垂眸盯着柳煦儿蔫嗒嗒的小脸。他没有立刻开口,而是问起:“今早醒来发现你不在,梅儿说你早早走了,怎么突然想去常欣宫?”

柳煦儿神情微滞,双眼闪现一丝慌张,安晟佯作没看见:“我知道你爹爹是殿前红人,而我毕竟只是前朝公主,说话的份量不及他……”

“而且身不由己,说不定哪一天就不在宫里了……”

柳煦儿正欲澄清,听到后半截脸色微变,怔怔盯着公主。安晟没有回避地直视她,柳煦儿突然回想起当日在佛台山上,随侍太后的宫女瑶铃与她说过一席话,以及太后意有所指的一席话。

隐约间柳煦儿似乎明白过来,所谓的远方也许并不是指旧京贵安:“公主,你是不是其实已经知道你将要……”

“和亲西蛮?”

安晟的声音很轻,可是柳煦儿听得分明,恍然大悟。

原来公主早就已经知道她将代表大成和亲西蛮的事情?柳煦儿慌了:“可是、可是那时候明明还没有……”

可是那时候西蛮来犯的消息还没有传回上京,快马加鞭的急报也未赶至佛台山,为什么她们却会知道这件事?难道公主和亲并不是因为西蛮来犯,而是陛下早有决意的事情?

见她这般反应,安晟哪还能不明白柳煦儿这两天的反常究竟是因为什么?他轻声叹息:“你以为陛下为何忽然将我招回上京?”

安晟随太后在旧京贵安住了将近八年,这些年皇帝并不是不曾提出召回公主之事,只是态度并不那么强硬而己。今年与往年不同,这一次皇帝并没有与太后商议,一道圣旨直接下达,宣安晟公主启往返京。

便是察觉其中有诈,故而太后一开始主张反对,无论如何也不同意安晟入京的。但安晟早已厌倦了藏匿与忍耐,事实上这些年他并未懈怠,招揽人才暗中布局。若非太后处处压制,不希望他们叔侄相争,他说不定早就已经动手了。

也许皇帝正是察觉到他的动作,才会如此提防他。

但安晟一开始却只当皇帝把他招回上京是为了就近监视,直到最近察觉皇后的异常,经查探竟得知皇帝与皇后私下竟达成了某种协议。

“西蛮来犯并不是没有征兆,近些年他们在两境交界动作频频,朝廷并非全无所觉。只是当今圣上崇文抑武,本就不支持战事再起。”安晟面露嘲色:“否则当年迁都之后蓄起的兵力明明可以再打几场翻身仗,偏偏皇帝非但派去使者与西蛮进行和议,竟将同父异母的兄弟送入西蛮为质,令我大成沦为向西蛮摇首摆尾的窝囊之辈,可叹可笑!”

并非崇文不行,只是在这种边境屡屡不宁的情况下竟还持续削弱军事武力,直接导致文臣为了巩固势力不断抑制武将突崛,当皇帝提出以和为贵,朝中更以主和为多,宁可牺牲宗室子嗣、宁可受人不耻也要以退求和。

因此,当得知皇帝有意让公主和亲以后,护女心切的皇后为皇帝献策,择公主安晟和亲西蛮,既能平皇后心中之忧,又解皇帝对其忌惮之虑,可谓一石二鸟两全齐美。

柳煦儿傻了,她哪里想到公主归京一事竟隐含这么多弯弯绕绕。且不说皇帝对公主多有忌惮,皇后平日温婉亲切,对公主明明关护有加,怎的背地里竟绵里藏刀,处处要命!

而且依公主所言,万一朝中主和者占多,而皇帝让安晟公主和亲更是早有预谋,恐怕以邢严匹夫之勇,实在双拳难敌四手呀!

柳煦儿慌了:“怎么办?公主,我不要你和亲西蛮。”

但见柳煦儿泪眼婆娑,安晟心口抽疼,险些没忍住就要告诉她,此番和亲不过是顺势而为,他将借其彻底摆脱安晟这层身份,重新回归男儿身。

可他不能,他宁可柳煦儿一无所知,他舍不得将柳煦儿卷入危险的漩涡。

这一日安晟终究是没能安抚柳煦儿,导致柳煦儿在接下来的几日天天哭丧着脸,不知内情的人则不解,还道是安晟公主病得太糟,令恃宠已久的柳煦儿担惊受怕。

毕竟如今宫里人尽皆知,也不知这柳煦儿到底使了什么手段,能得公主如此偏宠。

与此同时,朝中正因邢严掀起轩然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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