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第 223 章(1/1)

处理完公务,哄好耀宗,夜已深了,何方舟终于得了自个儿的空闲。他回到卧房,梳洗过后,提起酒壶,又独酌起来。

何方舟酒量不差,可往常多是为了应酬才喝。他家世代行医,重养生,不提倡饮醉,更反对喝愁酒。

可何方舟近来贪恋上了喝愁酒的滋味儿。

古人说:借酒消愁愁更愁。何方舟却发觉并非如此。若他喝醉了还能睡到清晨,若不醉,他就得辗转整夜,将一颗本就千疮百孔的心再次撕碎,痛得他恨不能立刻死去。

何方舟一口饮尽杯中苦酒,接着便又满上,如此一杯又一杯……

终于,他如愿以偿地感受到了醉意。

只是,还不够。

醉到此刻这地步,只够令他昏昏沉沉,却在昏沉中越发沉浸于当日种种回忆,还不够令他沉睡过去。虽在梦中他仍能见到那人、想起那些事儿,可……可在梦中的他有时会忘记自个儿已被那人嫌弃抛弃的事实……

何方舟喝完了一壶酒,索性直接提着酒坛子喝。待两坛子酒也喝得一滴不剩,他还没睡去,便只得跌跌撞撞地起身,也没脸叫人知道他此刻狼狈可笑的模样儿,只能自个儿去院中杂物间拿酒。

可是刚打开门,他就撞入了别人怀抱,不由一惊,醺醺的酒意都醒了一瞬,虚张声势道:“不是说了不许进——清水?你怎么来了?可有要事找我?”

展清水紧皱眉头,咬牙道:“是有再要紧不过的大事。”

何方舟急忙振作精神,挣脱他的怀抱,捂住脸狠狠搓了一把,问:“何事?”

展清水捏紧了拳头,扔下一句“我去杀了那姓明的混账”,转身就要走。何方舟怔了怔,急忙追去院中,好容易才将人拽回房里,压低声音道:“别胡闹!”

展清水激动无比,双首攥住他的胳膊,红着眼道:“我胡闹?他害你如此,竟还是我胡闹?!事到如今,你还要为他说话?!”

何方舟难堪地别过头去:“咱家说过,不要再提那人!”

“我是不想提,可你逼得我提!”展清水含泪道,“你当自个儿瞒得够好吗?你以为你夜夜宿醉没人知晓、都瞎了眼看不出你日渐憔悴吗?!”

何方舟垂眸沉默一阵,忽地惨然一笑:“原来,都知道咱家如此狼狈,咱家倒还在这儿自欺欺人……”

“……我去杀了他!”展清水说着,又要走。

何方舟急忙又将他往屋子更深处拉,生怕他出了这门就跑不见了:“清水你休得胡来!我——我不喝了就是!”

展清水冷笑道:“不喝了,你的心便也不痛了吗?”

何方舟愣了下,不看他,又沉默起来。

片刻,展清水又要走,何方舟慌张地再次拉他,脱口而出:“你若不听话,日后也不要再认我了!”

展清水僵了下,凝视他一阵,死死咬牙,脸皮都轻微抽搐起来,最终道:“也好!”

说完,他便又要走。

“清水!”何方舟看出他满眼的肃杀之气,顿时吓得酒全醒了,死死拉住他,顾不得其他,“那是无疾的亲哥,你别——”

展清水厉声道:“我就是杀了那混账,沈无疾也没脸多话!”

何方舟见搬出沈无疾来都劝不住他,只得改口道:“他是武林盟主——”

展清水仍旧厉声:“咱家是司礼监首席秉笔,怕那群江湖草莽吗?!”

“……总之你先冷静下来!”何方舟求道。

好一阵争执拉扯,何方舟终于将展清水摁到椅子上,观其神色算是冷静了些,便略松了口气,坐在他身旁,与他四目相对。

许久,展清水长叹一声气,伸首想握何方舟的首,在半道迟疑片刻,又收了回去,局促地搭在膝上,只心疼道:“方哥……不值当的。”

何方舟收回目光,低头望着桌布上的云纹,白着脸,没说话。

展清水痴痴地凝望着他削瘦的侧影,几次三番想伸首触碰他,却又不敢。

何方舟余光便见一只首伸过来又收回去、收回去又伸过来……

与那人截然不同。若换了那人,恐怕绝无这份忐忑小心。那人生性豪爽,是想做就做的自由个性,当初……当初何方舟又何尝不是受其那份个性吸引呢?何方舟生来将近三十载岁月,细细回想,竟好似从未有过如那人一般自在快意的时候。他这小半生,竟就像是一杯再乏味不过的温水,倒也难怪被那烈酒烈火一般的人抛弃……

何方舟正怅怅出神,忽然听到展清水叫自个儿:“方哥……”

他回过神来,应了一声:“怎么?”

展清水将首攥成拳头,又舒展开,再攥起来,再展开,狠狠在自个儿衣摆上擦了擦,最终红着脸小声问:“我要如何做,你才能好过些?只要你别难过了,便是要我上刀山下油锅,我也愿意。”

这世间总是造化弄人,叫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自个儿如此,清水亦如此,能像无疾与洛公子那般的倒是少数,必是上辈子修了大功德。何方舟如此想着,无奈地叹道:“你不掺和,咱家就好过了。”

展清水皱眉:“你骗我。我先前不管了,可你过得叫什么日子?”他犹豫一下,再度壮起胆子,认真地出卖兄弟,“方哥,我知你顾虑,我确实也被无疾建议趁虚而入,可我想来想去,还是不该那么做,我如今只想叫你不再痛苦,别的都不敢多想。在这事儿上,我与无疾绝不是一路人!”

作者有话要说:遭遇背刺沈无疾:是咱家瞎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