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第 222 章（1/1）

然而他究竟是不能够遁地的,他只能被迫看着沈无疾这厮将袖口挽得高高的，装模作样地捏着腕子上那枚他未曾见过的金镯子——看那寒酸样儿，不像谁赏的、谁送的,直接点儿说,就不像沈无疾会戴的。

可沈无疾偏偏还就戴上了,且还摆出此刻这副十辈子没见过金首饰的样儿——不,或许该说，在沈无疾眼中这已不是个金镯子，而是让人长生不老、叫人当即坐化的仙丹！

再看沈无疾,他一面将金镯子捏来捏去，一面含笑望着展清水,目光里满是期待与催促。

展清水：“……”

他实在不想说话。

但他究竟还是要说话。

他不得不露出假惺惺的笑容,故作讶异道：“嗳,这镯子以往不曾见过。看这灿灿的,可素净,可好看！”

沈无疾淡淡地“嗐”了一声,道：“昨儿才得的。咱家也是头一回戴这么素的。”

展清水接道：“说句不怕得罪您沈公公的话。这镯子可比平日里您那些花里胡哨的好看许多,贵在看着就端庄干净。”又明知故问道，“哪位贵人赏的？还是您自个儿买的？”

“咱家就爱那些花里胡哨的,谁买这个？”沈无疾不满于展清水暗讽自个儿之审美,可他宰相肚里能撑船，毕竟是能佳人在怀、共度雪夜的，何必要与这寒床孤枕的可怜虫一般计较？他又“嗐”了一声，道,“洛金玉送的。”

展清水忙道：“怪不得呢，如此好眼力！”

沈无疾哼道：“什么好眼力，惊鸿阁里最便宜的,五十两！”

“……”展清水默默忍耐，继续恭维，“洛郎中不比咱们，他向来清俭，咱家可没见他胡乱花过一文钱，想这五十两是大手笔啦！”

“哪儿不是呢，全部家当了！”沈无疾捂嘴嗔道，“嘴里还说些胡话，说是补嫁妆，可叫人不害臊！”

展清水：“……”

不，咱家觉得这句话一定不是洛金玉说的！至少不是他甘心情愿说的！你怕是又拿你亲爹你干儿子你家那条大狗来威胁洛金玉了！

展清水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着实奉承不下去了，哈哈笑了两声，低头翻看公章。

沈无疾大清早来了司礼监，端坐着喝了两盏茶才盼来这一个好炫耀的人，哪儿能轻易放过？便又道：“你好奇，就给你看看。”

展清水：“……”不，咱家不不好奇，不想看，你滚远点儿！

沈无疾见他不动，催促道：“来啊！还要咱家纡尊降贵去你位子上吗？”

“……”忍无可忍，从头再忍。

展清水揣着再虚伪不过的笑容，起身去到沈无疾案前，装作认真地看他手上镯子，正要伸手去捏一捏，那手就飞速缩了回去。

沈无疾嫌弃道：“净过手了吗你？”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沈无——”展清水正要翻脸，忽然听见司礼监另外两位公公的声音：“嗳，沈公公，展公公，这么大的雪，也这么早？”

展清水便眼看着沈无疾腾的起身，飞一般过去：“嗳，刘公公，张公公，这么早？可受累了，咱家给你们沏茶。”

怕就怕沈公公突然的殷勤，两位公公慌忙推辞：“哪儿敢叫您亲手沏茶？”

“咱家自个儿来……”

“坐着，都去烤烤火，放着咱家来。”沈无疾笑着道，“咱家也许久没沏茶了，怕手艺丢了，叫诸位公公帮忙尝尝。”

展清水默然冷笑着看那两位茫然的公公与脑子有病的沈无疾。

没多久，两位公公就明白了这事儿缘由。

“嗳，沈公公这镯子，以往没见过啊，瞧这亮灿灿的。”张公公道。

“昨儿新买的。”沈无疾端茶给他们，笑着道。

两位公公急忙伸手去接茶杯，端在手中，继续道：“只是好似有些素？”

“倒是看着十分大方。”

沈无疾继续沏茶，手腕上的镯子晃人眼睛，他一面矜持道：“御前行走就该素净些，咱们是伺候人的命，装什么富贵人家呢？”

众人：“……”

倒是平日没看出来你有这份想法。

沈无疾将新沏的热茶送到展清水桌上，继续给自己沏：“嗐，瞧你们那好奇的样儿，说给你们听也无妨，就是洛金玉送的。”

众人：“……”没人问呢，沈公公。

沏完了茶，沈无疾有意继续显露自个儿的镯子，便没事儿找事儿，帮两位公公整理案头公文。

……

司礼监诸位大小太监被迫听了一遍又一遍的关于洛大人如何为博沈公公欢心而豪掷五十两白银不提，他们实在是敢怒而不敢言——就连向来爱听这些的皇帝都听得很不是滋味了。

第一次听，皇帝觉得有趣；第二次听，皇帝仍觉得有趣；第三次听，皇帝就有些后悔自己为何要见着沈无疾那镯子时多嘴一问了；第四次听，皇帝忍无可忍，道：“你闭嘴，朕不想再听到你与这个镯子的事了！你若再多话，朕就叫吏部来废了那新章，让人问洛子石将三十两津补要回来！”

沈无疾急忙惶恐谢罪，在心中将这媳妇儿不疼因此嫉妒他的可怜混账狠狠骂了两个时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