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第 140 章(2/2)

“如我刚刚与你分析的那样,我有把握说服她。她不会伤害我。”洛金玉道。

沈无疾道:“谁信呢?!万一她也脑子不清醒,非说你当年抛弃她儿子呢?”

洛金玉叹息道:“宋凌当年并非脑子不清……他是因重伤时被胡离趁虚而入,使了法子,才从此心智大乱。”

沈无疾道:“不管!反正不行!何况,你就算说服她,她也不知道宋千里与胡秀娘在哪儿相遇的啊。”

洛金玉道:“她或许不知宋千里与胡秀娘在哪里相遇,却自然知道当年灵狐族内乱,宋千里伤重落入人间,最后是被族狐在哪里寻回去的。而这两个地方就算不是同一处,也必相隔不远。我虽不知自己曾被胡离带去的山丘在哪,可我当时将四周风景地形记在心中,放之四海或许难以辨识,但只要将范围缩小,想必不难圈定。”

沈无疾还要拒绝,又听得洛金玉认真劝道:“无疾,你必须同意此事。”

沈无疾一怔:“怎么说?”

“我如今知道复活秘术不可行,心中正悲痛难当。你提起过,曹御医说我乃是忧郁症。这症我曾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依稀记得,犯有此症者,越发不可空虚度日。”洛金玉的眼神极为恳切真诚,道,“你不要让我一人闲下来,否则,我忧郁症要犯的。”

沈无疾:“……”

咱家觉得自己才要犯忧郁症了呢!以后你别指望咱家有什么事儿都告诉你!嗐!

总之,事便是这样了。

洛金玉并没有告诉众人他去见了宋凌的娘,可众人见他神色坚定,没人不信他的。

事不宜迟,当下就都要赶赴南疆呦呦山寻胡离。

宋千里有心否认阻拦,可又不知该如何否认阻拦。此刻已没人问他,他再来闹事,根本就与承认洛金玉和沈无疾那番话无异。他陷入僵局。

眼看众人就要离去,沈无疾忽然又道:“这位宋族长不和你们一起去吗?可别留着他自个儿在这儿,你们不怕,咱家还怕呢!谁知道他要对我等凡人做什么?”

众人暗道:刚刚仗着天道规制在那挑衅得起劲的人是世上另一个你吗?此刻你来怕个锤!

沈无疾对那虚无缥缈的天道规则也非全信,更担心对方昏了头,就是冒了天道也要动手,那他着实没有把握。刚刚也是仗着一堆修者都在,就算宋千里动起手来,那群人总不会坐着看戏。

众人究竟还是寻了借口,将宋千里一并带走了。

沈无疾目送他们离去,大堂上恢复安静,只有他与洛金玉二人了。他悄然瞥一眼面色凝重的洛金玉,一抹脸,往身后椅子上一跌,捂着心口连声道:“吓死咱家了!吓死咱家了!”

洛金玉回过神来,急忙过去问:“怎么了?”

沈无疾一把抱住洛金玉,将脸埋在他怀中,语气越发可怜:“刚刚你没看到,那厮仗着自个儿会妖法,可凶呢!动不动就说要一掌劈了咱家!咱家哪儿被这样吓唬过?咱家又想起来,刚来这破地方时,那胡离也拿打雷来吓唬咱家。你当时离得远,看不清,那雷就朝着咱家打过来,咱家鞋子都险些被烧焦了!咱家何曾受过那等惊吓?呜!”

若到了如今,洛金玉仍不能明白沈无疾又是在这寻着机会撒娇,那他就真成木头桩子了。

倒是这一闹,洛金玉沉重的心情松缓许多,严肃的面色也柔和起来,他也不拆穿这人,顺着话回抱住沈无疾,轻轻拍着他的背:“抱歉,这些事都是因我而起。”

沈无疾越发柔弱,嘤嘤了好一阵,叫洛金玉越哄越被他顺带进去,逐渐不能察觉这人是在伺机撒娇,只当娇妻委实是苦了累了受了惊吓了,将之抱在怀中又哄又亲又说好话,若非手边一时没有纸笔,已被嗔到神智不清的洛公子想必还要亲笔写十封八封的各式各样保证书……

好容易,沈无疾暂时满意了,也怕洛金玉担心自己过了头,那就反而不妙,便鸣金收兵,还倒打一耙,很是矫揉造作地嗔道:“你这呆子倒是尝着了鲜,如今有正事也不管了,就缠着咱家要亲热,原来竟是个假正经,假呆子。”

洛金玉背脊一僵,神色微妙,欲言又止,很想让沈无疾正常些说话,但又怕“柔弱委屈无助”如沈无疾,受不住自己这重话,又要哭要闹。兼之又因沈无疾这话而羞涩面热起来,暗道:他也没说错,我竟果真像个假正经了,将以往所学的规矩道学都忘了个干净,不光是在夜间与之在床榻被褥间缠绵难舍,放任他说那些孟浪不妥的言辞,就连在平时,我亦会主动与他在外面搂抱亲热,实在是荒唐。

沈无疾瞥着他脸红到了脖子根儿,神色也局促起来,知这呆子又在胡思乱想了,不由得噗一声笑出来,起身将人抱住,也不装娇了,捏住他的耳垂轻轻揉搓,低声道:“话说出口,咱家就后悔了。你可别被逗这一下,又不愿意与咱家亲热了。”

沈无疾近来新爱上了捏洛金玉的耳垂玩儿。这人别处都没肉,可耳垂上却颇有些软肉,按相学来说,是有福之相。沈无疾瞅着就心生欢喜,恨不能再将这福气揉更多些出来。

洛金玉虽羞也由着他动手,只是嘴里正经道:“既说到了正事,就说正事。”

“你说啊,”沈无疾继续专心揉他耳朵,“听着呢。”

洛金玉本想说“你这样我怎么说”,可话到嘴边却又吞了回去,自个儿反驳自个儿道“又没堵着我的嘴,我怎么就说不得了”,于是索性不说了,一面装傻充愣地享受着夫妻之间的肌肤亲热,一面为这样装傻充愣享受情|欲的自个儿而羞愧,一面向沈无疾说自己去寻宋凌之母的种种事。

如洛金玉所料,宋凌的母亲在起初的故作冷淡试探后,终究还是露出了真心态度。

只有一件事超出了洛金玉的预料:她早就察觉到了胡离的身世,只是一直隐忍不发。

当时她尚不知道胡离是设计宋凌道心陨落的真凶,她只以为是宋凌如今失势,宋千里便伺机接回了私生子胡离。

那时为了宋凌之事,灵狐族颇受玄门诸派排挤侧目,她亦因此对灵狐族心怀愧疚,觉得是自个儿教子无方,又担心与宋千里闹翻对宋凌不利,令宋凌失去最后靠山,因此虽不情愿,她也不得不对胡离一事睁只眼闭只眼。

可如今她得知这一切从一开始竟就都是胡离设计的局——这一切都是宋千里这混蛋惹出来的风流债!

眼见当年人人称誉的儿子被这对混账害成如今这不死不活、疯疯癫癫的模样,她如何不恨!

“你这么说,她就信了?”沈无疾问。

洛金玉摇头:“自然不是。只是一则她早有怀疑;二则,她说她要亲自查出真相。她此刻大约已经去到了呦呦山。”

沈无疾一怔。

洛金玉道:“她与我一起来了梅镇,刚刚藏身堂后,想必见宋千里那态度,心中已有了计较。待我确定是呦呦山后,她已先行一步去了那。此刻,大约她已在与胡离、宋千里对质了。”

洛金玉垂眸沉默半晌,低声道,“她看起来很冷静,可我能感受到她的愤怒与痛苦。”

沈无疾忙摸摸他的脑袋,柔声问:“又想起你娘了?”

洛金玉黯然点头,又摇头:“不光是我娘,还有胡离的娘。胡离所做这一切,起初又何尝不是为他母亲之遭遇而仇怨愤恨呢?我在梦中所见,他自小很懂事,很孝顺,他母亲亦很慈爱温柔。他母亲过世时,他亲手为母亲下葬,那时他年纪不大,又没有土铲一类工具,只能徒手去挖。山间泥土里多有盘杂粗糙的树根与大小石头,他挖了很久,手都挖破了,能见着骨头,他却像不知道痛似的,一边哭一边挖……”

沈无疾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心知“母亲”一词在他心中极为特殊重要,与其说他在讲述胡离葬母情景,不如说,他仍是在思念自己的母亲,甚至,他将那为母亲挖葬坑的胡离看成了自己。

“可是,他错了。”洛金玉道。

沈无疾注视着他的满眼里都是温柔。

“他有母亲,宋凌也有母亲,被他算计牵连而死而伤的许许多多的人都有自己的母亲。难道只有他母子要紧,旁人都是路旁杂草吗?他的冤屈就是冤屈,旁人的冤屈,就不值一提吗?”洛金玉道。

沈无疾淡淡道:“可世间许多人,其实都是这么想的。”

……

此事就这样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