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 42 章（1/2）

“恕我直言,公公不像能将书翻破之人。”洛金玉耿直道，“我在公公卧房住了这段时日，也曾翻看公公书架上的书。除却几本古诗辞赋、情俗话本与洛某的诗集文册外,其他书都是崭新的。洛某在架子上还见到了三个不同版的崭新《孙子兵法》,想必公公都不记得自己曾买过这本书。”

被说中了的沈无疾顿觉面上无光,咬咬牙,梗着脖子道：“咱家有钱，买四个版，一版翻破了,另三版——”

洛金玉恳切劝道：“公公，古有圣人言,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智也。时候不早了,我们长话短说,以事情解决为最要紧。公公既无金刚钻,便不应强揽瓷器活。虽然如今朝中兵权多由君亓掌控,可也并非没有态度持中的将领。”

沈无疾哼了一声，道：“都是些庸庸之辈。”

洛金玉问道：“是众人皆庸庸之辈,还是公公想独揽此功？”

沈无疾冷笑道：“咱家在你心中就是这样的人儿！呵呵,咱家也习惯了！任你说去。”他说是这么说，接着却又嘀咕道，“咱家能独揽什么功？要独要揽，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将功全揽给你那位忠君爱国、铁骨铮铮的吴三大人。”

洛金玉却摇头道：“此事看似是你为吴大人做嫁衣，可皇上知道全盘计划，眼中所见的只有沈公公你的才干功绩。依洛某所见,此次邙山剿匪，公公至少有四重目的。一则，削弱君太尉兵权；二则，拉拢吴国公府；三则，向洛某卖好，不仅能监视洛某回乡祭祖，还能令洛某有感公公忠君之事；四则——公公有意染指兵权。”

沈无疾沉默不语，脸色在闪烁的烛光下显得晦暗不明。

洛金玉继续道：“待此事功成，吴国公府被你收服，吴家三子心性单纯，必将为你所用，成为你之傀儡。兵权看似在国公府，其实是在你手中。在下所说，公公认吗？”

沈无疾哼道：“还需要咱家认吗？洛公子都已看到咱家未来一手遮天、残害忠良的一幕了。”

洛金玉淡淡道：“你此时未必想要将来残害忠良，但你必定想要一手遮天。而只要你一手遮天，未来你必定残害忠良。”

沈无疾冷笑道：“因为咱家是个太监？不阴不阳、喜怒无常的怪物？”

洛金玉道：“是。”

沈无疾顿时大怒，伸手拍桌：“洛金玉你——”

“其他公公我不知道，但仅就沈公公你而言，你委实是性情乖僻、心胸狭小。”

“你——”

“虽然性情不能全与品格相连，可世间许多人是无法理解这一点的。”洛金玉平静地说，“何况曹祸在前，朝野上下对宦官心存防备，公公届时一手遮天，又喜随本性肆意妄为，自然有人弹劾公公。公公不会任人议论，便要打压那人，可越是如此，越会引起人怨沸腾，形成排山倒海之势。公公，你扪心自问，以你脾性，届时你是会拱手让权、平息众怒，还是残害忠良，从此一去归不了头？”

沈无疾瞪眼道：“你既然觉得咱家只是性情乖张，品格却是为国为民的，那届时咱家好好儿为国尽忠，弹劾咱家的又怎么会是忠良？不过是屁事不懂就乱骂人的狗！”

洛金玉沉默片刻，道：“在许多世人眼中，你一个太监权势滔天，就该骂。骂你的人，皆是忠良。”他垂眸，又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公公又岂会不知这个道理。再者说，鹤立鸡群，于鹤而言，算不上一件好事。”

沈无疾一怔，忽然想到了洛金玉为何会有此感想。

三年前，洛金玉因坚持揭露太学院内腐败腌臜而得罪了院长君若广等人，进而得罪了众人的幕后靠山君太尉。

太学院官商勾结的腐败之事哪儿能瞒得过东厂，曹国忠与沈无疾早于这些学生知道，可事不关己自然是高高挂起。而太学院腐败之事泄露、引发学生动乱的消息，东厂同样早早得知。

沈无疾看了此事全程。

一开始，以洛金玉与其他几个颇有名声的学生为首，带领同学们罢课于太学院庭中静坐示威。

君若广不慌不忙，颁下院令，威胁将继续抗议的学生开除学籍，逐出太学院。

一些学生便松动起来。他们许多家境贫寒，家族希望寄于己身，而太学院是学子在恩科前最近龙门之处，且虽有院长克扣贪腐，太学院的优惠仍比其他私人学院好上太多。

权衡之下，便有些人悻悻然回去上课。

洛金玉却对此不以为然，他告诉同学们，太学院乃天子特设，太学生皆是万里挑一的天子门生，太|祖时便有金口玉言：若无皇上亲笔手令，任何人都无权开除他们。而他不信君若广他们敢将学生罢课一事及名单上报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