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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道等地已经被燕王与郑开攻陷,陇右道面临匈奴之祸,大周的王朝岌岌可危,四处都不太平,百姓们过着民不聊生的日子,而战乱又迫使各地赋税成倍上涨,甚至北方各州郡赋税涨到了从前的几十倍,各地的望族多为利所动,哪管这世道有洪水滔天。

闻人湙去洛阳,正是为了与几大世家的盟约。周天子躲去扬州,此举自然是寒了不少人的心,他此时站出来抵御燕王与匈奴,能为自己收揽大批的追随者。加之崔家是百年士族,如今虽没落,却依旧在各地都有名望,崔照等人的站队能得到许多人的附和。

这皇位本该属于他父亲,最后落入他手中也是物归原主。

闻人湙迟迟不肯称帝,底下人也曾几次催促,然而他有自己的想法,身为臣子也不好多说,只当他在等报仇雪恨,拿了传国玉玺后名正言顺登基,替那被冤死的一万多亡魂昭雪。

在商议过后,闻人湙说出自己准备成婚的事,消息传回长安,这两日纷纷有人去拜访崔氏府邸,朝臣中有人艳羡,也有人心中不屑。闻人湙得知此事,只敛目低笑一声,并未多言。

崔照激动万分,还当是崔家要飞黄腾达了,在等待闻人湙回到长安后,一直等着被召见,侍从打探到婚服已备好,他便急不可耐去告知了崔清乐。兄妹二人喜不自胜,在家中来回踱步,时时盼着赐婚的诏令。

容莺也听到些许流言,侍候的宫女看向她的眼神中都带着同情,似乎她已经被抛弃了似的。

闻人湙是夜深时回宫的,夜里起了凉风,月亮也在云层中隐着,一点光亮也没有。容莺向来睡得浅,听到些许动静便醒了,睁开眼,有个黑乎乎的人影坐在榻边,正一动不动地瞧着她。

容莺的困意登时就吓没了,险些要叫封慈进来,然而那人影见她醒来,很快就动了,俯身将她捞起来抱到怀里。

他身上仍带着深夜的凉意,浅淡微苦的药香缭绕不散,如丝线般将她紧紧绕着。

“闻人湙?”

“嗯。”他应了一声,随后手指摸到她颈侧,问道:“伤到你了?”

容莺意识到他在问容恪挟持她的事,不由地心里发虚,说话也十分没底气。“并无大碍。”

闻人湙随后便脱了外袍,掀开被子躺进去,身上的寒意似乎也被驱散了。容莺恢复记忆后,心中难免有抵触的情绪,撑起身子往后退,被他一把拽住,重新给扯到怀里抱紧了。

他将头埋在她颈窝,缓慢地呼吸着,似乎十分疲惫。

“我马不停蹄从洛阳赶回来,还未歇息。”

容莺挣扎的动作停住,心底不禁发酸。“为什么。”

“你觉着呢?”闻人湙手臂环着她的腰,将她箍得紧紧的,像是要揉进怀里一般。

容莺任由他这样抱着,手指悄悄揪住他一片衣袖,不敢让他察觉。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心意,更不想以如此荒唐的身份与他在一起。这么久的喜欢,难道说没有就真的一点都没了吗?

容莺被闻人湙这样抱着,心中越发唾弃自己没出息,一边想要逃离,一边又忍不住心软,如此反复。

容莺闭上眼,在心里暗暗地想:再沉溺这一次,她会就此割舍这些不该有的心思。

——

崔照与父亲被召进宫的时候,都穿上了庄重的冕服,心中激动无比。崔家会因他们而再度辉煌,他们会让崔家门楣光耀受世人敬仰。

闻人湙笑容温良,崔照此刻看到他都觉着如沐春风,心神激荡。

一直到闻人湙说道:“想必二位也听到了我欲成婚的消息。”

崔照与父亲连忙俯首行礼。

“殿下尽管吩咐,崔家愿为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一旁许三叠看着二人那压也压不下的喜色,几乎都忍不住同情他们了。然后他更知道,无论闻人湙提出何种要求,如今的崔家都只能照办。

闻人湙面带微笑,丝毫不在意喜上眉梢的二人会受到怎样的打击,仍温声道:“容莺如今在宫中的身份多有不便,我最信任崔家,便想将她交予你们。让崔家认她做嫡女,改过名姓,与皇室再无瓜葛。”

崔照心中疑虑,闻人湙竟善待容莺至此,为了她不被世人口诛笔伐,竟想将她塞到崔家来。虽然这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此举未免也太过了,不过是一个无用的公主,即便曾经救过闻人湙,留着她性命好生相待便罢了。

崔父如今正心中欢喜,并不管其中异样,只管认下,说道:“得殿下信任,不过小事一桩,臣等定会照办,此后也会待公主如亲女一般。”

闻人湙笑意不改,继续道:“此事也是我深思熟虑过后才敢开口,还望二位能谅解,毕竟日后与崔家关系紧密,旁人我自然信不过。”

崔照听闻此言,又是心中一喜,不等谢恩,就发觉闻人湙接下来的话越来越不对。

“容莺性子单纯,虽然是公主却并不骄纵,在府上不会叨扰太久,还请两位宽心。下月成婚后,我便将她接到身边,此后我也该称崔老一声丈人才是,便不必如此多礼了。”

崔照神色一凛,却不敢确认,心中仍带有一线希望,问道:“敢问下月成婚,是公主成婚,还是殿下?”

闻人湙坦然道:“自然是我与容莺成婚,良辰吉日已相好,届时我会去府上迎她入宫。”

他说完后,崔父俨然是一口气上不来,险些要昏过去,掐着自己的手臂才勉强保持清醒。崔照也好不到哪去,也是一脸的惨白,若不是眼前的人是闻人湙,他早就顾不得多年教养的仪态风度,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了。

如此反复之下,崔照生出一种被玩弄的愤怒来,他极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仍不死心地问:“殿下不敢说笑,与公主成婚实在荒唐,说出去岂不是令天下人耻笑。”

闻人湙不以为意,语气平淡:“我并不在意天下人看法,只是她不情愿,因此我才让崔家认她做嫡女,好名正言顺以免多事,如此还有人敢不满,有一人杀一人,有百人便杀一百,总会让他们闭嘴。”

崔家父子惊骇至极,忙道:“殿下不可!”

闻人湙笑意冰冷,反倒装出善解人意的模样,说道:“此事的确过于强求了,两位心中不愿也属平常,我交予汝阴杜氏也是一样,不必让崔氏为难。”

杜氏与崔氏一族明争暗斗多年,眼看着让闻人湙娶崔清乐是无望了,若他再转头让容莺冠上杜氏的名头,反而冷落崔氏提拔了旁人,那才是真的不好。

崔照又惊又急,反而容不得其他伦常道德,立刻道:“并非不满,臣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此乃小事,崔氏自然能做到,只怕底下有人议论。公主懵懂,日后成婚无人照拂,舍妹端庄贤淑,愿为殿下分忧,与公主一同服侍殿下。”

此话出口,连许三叠都忍不住皱眉了,万万想不到死要面子的崔照,能为了家族说出这种话,几乎是求着闻人湙收下崔清乐了。但此话说得也不假,单娶了容莺一个身份多疑的崔氏女,难免会招人议论,不如将崔清乐也娶回去,既照拂了崔家的面子,也能替容莺避去不少风头。

如此两全其美的好事,他妹妹又是姿容绝尘,闻人湙作为男人自然不会拒绝。崔照以为自己说的已经够体面了,谁知闻人湙还是摇头,反道:“我将泠泠视作妹妹,如何能让她做妾,此举不妥,日后莫要再提了。”

崔照气得咬牙切齿。什么视作妹妹!假妹妹不好意思娶,真妹妹倒用尽心机也要带在身边,世上竟有这样的人!

他知道闻人湙能走到今日,绝不可能是什么良善之辈,也没那个脸再去求着他将崔清乐收入宫中。到底容莺也能冠上崔氏的名,日后崔氏至少能捞着一个皇亲国戚的身份,已是大不幸中的幸事。

回到崔府,崔照在府门前踌躇,不知该如何与那满心欢喜的崔清乐交代,心中只能暗骂闻人湙数遍。

婚服“还好有你,往后的日子才不算难……

据闻人湙所说,婚服是一年前就命人着手准备了,一直到夏末秋初才勉强做好。语气中似乎觉得颇为可惜,认为婚服做得太过仓促。

然而即便如此,这件婚服依旧称得上华美奢侈。

大周循古礼,婚服仍旧是深衣制。深青的婚服上以各色丝线绣着翟鸟纹,上面坠着珍珠与各色宝石,凤冠更是华美到十分夸张的地步,翠钿金钗一一罗列,光是看一眼都会觉着十分沉重。

容莺从前只在皇后举办祭礼时见过这样的装扮,以她的身份是万万用不得这种制式的婚服,倒不像成婚,更像是皇后册封大典。

闻人湙虽不满这婚服做得仓促,但好在实物依旧华贵,他便不再计较了。虽然他在旁的事上一向要低调雅致,却在此事半点也不肯将就,所有事物都要用最上乘的。牵着容莺的手去看婚服的时候,他竟有几分神采飞扬,似乎是急着想带她去看,然后得到她惊讶欣喜的回馈。

容莺果真是惊讶了,却没有表现出多少惊喜,他也不恼,仍兀自欢喜着,说道:“你今年身量似乎长了些,先穿上试试,若不好,我再让她们拿去修改。”

不等容莺说好,他已经将里衣拿起要为她穿上。

容莺无奈,只好慢悠悠地脱衣,闻人湙嫌她动作太慢,亲自去替她解系带,容莺立刻推拒,连忙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婚服一层一层的,套在人身上十分费力,闻人湙却在这件事上显得十分有耐心,按照制式替她穿衣,将系带系好,整理了所有不平整的地方,最后才将她转过身来,仔细地端详。

这是她与闻人湙的婚服,是她从前不敢想的。

容莺在此刻意识到这点,心中百感交集,也说不出有没有欣喜,兴许是有的,但更多的还是苦涩。相反的是闻人湙,他盯着她看,眼神专注而温柔,窗外明媚日光照在他脸上,使他的眼瞳在此刻光华流转,明澈剔透得如琉璃美玉,当真称得起怀璟之名。

容莺心中微动,轻抿了下唇,问他:“你为何这样看我?”

闻人湙拈起她一缕乌发,抬到鼻尖轻嗅,而目光却紧盯着她,简直像在刻意调|情。

她脸上一红,赶忙别过脸去。见她羞赧,闻人湙低笑一声,手抚过罗列在漆盘中的凤冠翠钿,说道:“这是我母妃与父王成婚时的礼冠,秋华庭之变后,留下的东西大都被充了公,唯独这件流落到了北方豪绅的手上,我为拿回它废了不少功夫,后来又觉着,不过是一件死物,何必要如此耗费心血……”

他目光渐渐移到容莺脸上。“如今看来,一切都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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