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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人湙看着她伏在脚边瑟瑟发抖,却轻快一笑,温和道:“哭什么,又不是教你现在死,不然她醒了与我置气如何是好。”

说完这些,他再不看聆春一眼,“滚吧。”

聆春步履趔趄险些摔倒,逃也似得离开了。

盛夏正热,殿中四角都放了消暑的冰缸,闻人湙坐在容莺身边看书,案上放着一碗桂花酒酿,等她醒了喝。

一直到天色暗了,他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侧目看过去。

昏睡了整整半日的容莺终于醒来,正面色怪异地盯着那碗桂花酒酿。

“怎么了。”他出声问道。

容莺面颊苍白,看了他一会儿,莫名地别过脸去,说道:“我要见三哥。”

“天色晚了,你要想去可以等明日。”

她又重复了一遍。“你让我去见他。”

闻人湙面上的柔和笑意终于沉了下去,眼角冷凝着不悦。“你今日怎么了?”

容莺却看向那碗桂花酒酿,说道:“你其实不喜欢甜的,可你总装作什么都好。”

一如在珑山寺的时候,强忍着不耐对她温和有礼,向她解释那些晦涩难懂的文章,又在她递来糕点蜜饯的时候微笑答谢,在她频频示好的时候从不拒绝。

她第一次遇上一个这样对自己好的人,便以为闻人湙同她一样是真心,于是一厢情愿地凑上前,跳梁小丑一般要与他共患难,说着日后陪他一起走的傻话。

那时候的闻人湙心里在想什么?是在笑她不知死活,还是笑她愚钝不堪?

“你想起来了。”他沉默良久,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终于等到容莺想起来,却并不如他心中所想。即便忆起了过往,也没有让她重新拾起那些爱慕,反而加剧了怨憎。

容莺撑着身子,披散的墨发遮住她大半面容,闻人湙看不清她的神情,只听见她缓缓道:“我从前叫你先生,是真心敬重……先生将我当做什么,也是可以随意玩弄的鸟雀吗?”

她心中突然有些恶毒地想,若是在珑山寺的时候,她没有不知死活地去救闻人湙就好了,如果他死在了那个雨夜,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她不会背上骂名,也不会与亲友离散。

可真的重来一次,她又当真能看着闻人湙死在眼前吗?

“我不该怨你,你本就是这样的人,我该怨自己卑怯心软,总是这样笨。”容莺低垂着头,闻人湙去扶她,有眼泪砸到了他的手背上,仿佛这滴泪无比灼烫,竟让他心中一紧,莫名地慌乱起来。

离京“自然是你与我成婚”

容莺如今回想,当得知叛军之首是闻人湙的时候,她竟没有痛哭流涕,也不知是否因为被叛军追杀,以至于慌乱得忘了难过。阴差阳错失忆的这阵子,其实也没有忘记过什么要紧的事,只偏偏忘记了与闻人湙的过往,以至于这阵子与他朝夕相伴,竟渐渐心中松懈。

闻人湙未从来没有见过容莺在他面前流露出这样的姿态,既没有恼恨,也没有畏惧和卑怯,面上一片戚然,似是对他彻底绝了念想。

“我待你何处不好,为何总要念着那些旧事不放,周天子无情无义在先,视你如草芥,而我却奉你为珍宝,几次你忤逆欺骗,我都不计较。究竟是为何,你偏不肯如我意,只要和你和从前一般乖顺,我依然爱你护你,此生不让人受人欺辱,如此还不够吗?”他似乎也生出了一股怨愤来,一连说了好几句,捏着她肩膀的手都忍不住用力。

容莺肩上生疼,正要将他拂开,闻人湙却侧过脸去,以袖掩面咳嗽起来。

他身躯微微躬着,如一只白鹤折颈,容止端庄温雅,周身矜贵气度似是与生俱来。

也难怪,说他是废太子遗孤,无需证明便被人轻而易举的接受了。

容莺下意识伸手要去拍他后背替他顺气,然而手指微动,却没有真的伸出手去。正如闻人湙所说,只要他想,就能让她这一生不沾风雪。然而人总是会变的,她对这样的闻人湙生不出爱慕之情,就像从前看着一盘极诱人的菜肴,始终尝不到才心心念念,后来真的尝到口中,才发现分明是另一种味道,与她心中所想恰好相反,叫人难以下咽。

只因她真心爱慕过闻人湙,才无法忍受被他当做娇美的鸟雀。

闻人湙白皙的面色在剧烈的咳嗽过后微微泛红,也不知有没有生气的成分在,他半是恼恨半是无可奈何,语气都咬牙切齿的。“你当真是不知好歹。”

容莺不想与他争论,乖顺地点头。“先生说得是。”

他愈发气闷,索性冷静下来不再缠论。

容莺又说:“我要去见三哥。”

闻人湙听到她温软嗓音中不断吐出的“三哥”二字,心中便觉不快,冷笑道:“他若算你三哥,你合该叫我一声兄长。”

容莺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头去,沉默着不再说话。

——

夜深后,容莺洗漱完早早睡下,窝在床榻里侧。

闻人湙今日似乎格外繁忙,总是有处理不完的公务,一直到夜深的时候,容莺睡不安生半途醒来,看到书房的灯仍亮着,里面人影交叠,似乎是正在处理公务。

她起身去倒了杯茶水润嗓子,然而视物不清,不慎被案角绊倒,摔倒时将杯盏也打碎了,碰撞声响在夜里十分清晰,不等她撑着爬起身来,就听见有人靠近,脚步声显得十分匆忙。

“怎么醒了?”闻人湙从后将她揽到怀里,打横抱起来放回榻上,慌忙间连他都忘了之前的不悦,语气中尽是温柔关切。“可有伤到哪里?”

容莺发懵,摇摇头往里坐,掀开被子准备再躺回去。

闻人湙就那样静坐地看着她,并没有立刻离去,容莺被他盯着仿佛如芒在背,怎么都睡不安生,只好问:“你怎么还不走?”

他无奈道:“还真是没良心。”

书房中仍有人在等待,然而他却不顾那两人,自己留在寝殿安抚容莺。

容莺开口提醒:“你去处理公务,不用管我。”

“明早我要去趟洛阳,不日便回,你留在宫中等我回来。”他想到了什么,语气顿了顿,有缱绻之意。“洛阳的织锦闻名天下,有最好的绣娘,我让人为你赶制的嫁衣也该好了,等回来的时候,我们便定下婚期。”

容莺本来还有些困,听得浑浑噩噩,对于闻人湙要去洛阳的事也没什么感触,直到听见嫁衣和成婚二字,立刻就精神了起来,忙抬起头,愕然道:“什么成婚?”

闻人湙的温柔总是藏着淬毒的刀剑,看似柔和实则尽是威胁与逼迫。

“自然是你与我成婚。”

“这怎么行?”她从来没听说过嫁衣的事,闻人湙早就让人赶制了嫁衣,她竟一无所知。“我是周朝的公主,你是谋逆之人,何谈成婚之事?”

闻人湙的指腹停在她下唇,调|情般轻而缓地摩挲着,惹得她不禁颤栗。

“怕什么,你若不喜欢,我替你重新安排一个身份就是。”闻人湙俯下身,贴着她的耳边,轻声道:“崔家日渐没落,却仍是名门世族,你便做崔家的女儿,正好名正言顺与我相配。”

她为什么一定要与闻人湙相配!

容莺听到他如此安排自己的身份,几乎是克制不住地怒了。要她摒弃名姓,认不相识的人为父母兄长,只为了与他相配,何其可笑。

她忍怒不发,缓了几口气,说道:“我心中难安。”

“崔家想飞黄腾达,务必会誓死追随于我,我要做的事他们不敢置喙,你且心安。”

闻人湙似乎并不觉得此事有什么不好,他将一切都安排得体,只要容莺一个点头。

“我想去见三哥,”她担心闻人湙不允,又说道:“他待我如胞妹,从小旁人欺负我,三哥总会替我出头,又陪着我过生辰,是宫中待我最好的人。”

周天子的儿子一共九位,太子容霁是先皇后所出,年纪要比容麒还要差出一大截。当初领兵去将靖昌侯府灭满门时,年仅十四岁的容霁也在场。除此以外,闻人湙对其他几个人并无多少印象。容恪是死是活他并不关心,只是若容莺在意此人,暂且留着他也无妨。

得到闻人湙的同意后,容莺稍舒心了些,在榻上翻来覆去良久才睡着。

等到他呼吸平稳,闻人湙才起身回到书房。

此刻书房中正在议事的许三叠已是满脸的不耐烦,见他来,便尖酸阴刻道:“帝师好兴致,抛下要事去陪那心上人,任我们大半夜的在此等半个时辰。这要是有朝一日称帝了,岂不是天底下头一等的昏君,幽王何能及君也?”

闻人湙面色淡然,毫不在意他说的话,反道:“你没有心上人,自然不懂得。”

许三叠气得咬牙切齿,正要再说,被赵勉打断,他烦躁道:“此事要紧,休要再耽搁,早些商议完我还要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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