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吾生嫌已老（2/3）

“江昊年，我要结婚了。”一时词穷，总也想不出其他的话来说，整个人突然木讷起来，俞笙婉自己根本没有办法。

“恩，”男人应了一声，脸上冷冷清清的，“小婉，你有新的生活了。”

“这个，是我最近在学习的东西，一枚印章，刻的很不好，想送给你……”俞笙婉从包中把装着印信的盒子取出来，有些紧张，生怕男人会拒绝，几乎是捧到他面前。

江昊年依然淡淡的，并没有接过来，“放桌上吧。”

于是，俞笙婉赶紧把盒子放到桌上，仿佛扔一个烫手山芋似的，十分慌乱，“我刻了很久，自己也有一枚，因为是成语印，总觉得太附庸风雅了，一点实用的价值都没有，你大概也用不到……”

这时候，仆从端来了红茶，熟悉的大吉岭的味道让俞笙婉顿时心安了不少，好似又回到了此前，自己在这里生活过十年，好似只是离开过一小会儿而已。她端着细瓷的茶碗，有些失神，却又忍不住对对面的男人说一句，“江昊年，原来我曾经被你庇佑过十年。”我却终于要彻底离开。

“未尝不是你陪伴了一个老人十年……”江昊年低着头喝茶，眼睑垂着，又处在逆着光的角度，看不清楚神色，声音一如既往地低，音量也不大，却很清晰，“不过没关系，小婉，很快又再一个十年了。”

“笑笑的事情，谢谢你。”

“我并没有做什么，”疏慢的语调，每一句话间都会有短暂的停顿，留白一样，“小婉，对我这样的老男人，还是避之则吉的好，尤其是你这样年轻的女孩子。”

“呵，江昊年，你已经拒绝过我，不必再拒绝一次。”俞笙婉微笑，“我也很无奈，可是我总是通过你，才会想起曾经的那个自己。江昊年，哪里是我陪伴了你？你是枝头，我只是上面的一朵小花而已，我的一切，都是来自于你的恩慈。”

她总是要通过他，才能找到通向曾经回忆的道路，隔着重重幔幔的幕帘，看见从前的那个自己，如此渴爱，又如此幸运，得蒙他那样盛大浓烈的厚遇。俞笙婉现在想起来，纵使江昊年不爱自己，自己也已然没有任何遗憾了。可是如果可以选择，时间会得倒退，她依然会毫不犹豫，毫不犹豫选择爱过他，哪怕让她红颜就此老去，也没有任何关系。

在爱情开始的时候，总是会有一方呈决绝的飞蛾扑火的姿态。

“江昊年，你也会死吗？”

“小婉，你问过我相同的问题……每个人都会没世。”

“那你需要我烧些什么给你？”

“……一个纸扎的你吧……”

后来便是长久的沉默。两个人就这样默默无言坐了半天，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天边燃起玫瑰色的红霞的时候，俞笙婉起身离去，她穿平底鞋，脚步很轻，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有和江昊年说。

她未尝不想和他好好告别一次，告别他对自己十年的专注的庇佑与怜惜，告别自己曾经对他的那样艳若桃李的情感，可是情绪太多太杂，且毫无章法，自己觉得有很多话难以启齿，也怕一旦开了口，便忍不住要说更多，于是干脆选择沉默以对。

俞笙婉走了很久以后，江昊年才去取了那只盒子，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枚蓝田玉的印章，玉石的触感已经非常温润，想来已经浸染了太多手泽，被手指抚摩攥紧过太久的光景……刻的是一句诗，隽永笃雅的篆书：吾生嫌已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