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只有天空不死(1/2)

接到章羲和的电话俞笙婉并不意外,心里一直认为这一天总是要来的,所以那悲伤也被时间渐渐稀释转淡,男子的声音很低很静:“俞小姐,父亲说,葬礼并不希望你参加。”

“我知道。”俞笙婉淡淡应着,目光驻在桌上插着的一束姜花上,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给章无咎带的就是姜花,暖暖的黄色花朵散着清甜的香气,就像那个斯文而且温柔的老人。

他到底还是离她而去。似乎一直以来,爱她的人总是要离她而去。

俞笙婉放下电话的时候看见任笑笑正抱着肩斜靠在房间的门边,依旧穿艳丽的衣,好似一只炫目的蝶,笑笑看着俞笙婉,嘴角扬起一抹笑:“笙婉,章先生只是不愿意让你难过。”

“我知道,”俞笙婉小声重复一句,缓缓说:“我们在一起相伴那么久,如何会不知道对方的想法。”说完抬眼一望,外面起了风,风很劲,吹得窗帘鼓鼓涨涨,好像扬起船帆一般,俞笙婉便走过去关了窗,背对着任笑笑,小声说了句:“笑笑,你不要离开我。”

任笑笑刹那间一骇,脸上神色变了变,随即走过去张开手臂拥抱住她:“笙婉,不如今晚我们大醉一场吧?”

一拍即合。

俞笙婉打电话叫外卖,酱牛肉盐水鸭卤水鸡肫鸭肫送了一桌子来,又翻开酒柜找酒喝,任笑笑过去直接拎了一瓶花雕出来看了,“啧啧啧,笙婉,你什么时候成了小酒鬼?这二十年陈的好宝贝从哪里捞出来的?”

笙婉看一眼,“那个是章先生给的,据说冬天的时候喝花雕可以驱寒,我一直忘记喝,搁在那里都忘记了。”

任笑笑拉她过来,“那我们今晚就喝这个吧,顺便祭奠一下章先生。”

俞笙婉没有意见,她并不擅饮,喝酒纯粹是兴之所至,见任笑笑兴头正浓,笙婉便去厨房找了小铝锅出来,点上酒精,“冬天的时候陆姨来这里饮过酒,这一套设备还留着,刚好派上用场。”

花雕还是烫了喝好,比较容易上口,度数也低,更加显得香醇温厚,就着一堆熟菜,两个人胃口不错,吃得很尽兴。

俞笙婉不记得是谁先开了口,当然,谁先开口并不重要,先后不重要,过程不重要,甚至连那个结果,也不甚重要。

那一晚她们谈到很多人,两个人似乎回到年少时代,在江宅的花园里,就着一大杯香草冰激凌,一个下午不住口说了好多好多话。

任笑笑喝酒依然很凶,因为一直感冒,所以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依然在不动声色地成长,很静,无声无息,简直像一个阴谋。因为一早预见结果,所以任笑笑便理所应当收起仁慈,再不委屈自己,笙婉只见她端着酒杯送至嘴边,头轻轻一仰一垂之间,右手已经将空酒杯甩到桌上。

“笙婉,你有多爱江昊年?”呵,还是要被问起来的,这个秘密被知晓后,总是逃也逃不开。

“有多爱呢?笑笑,我真的不知道。我们会如何对待自己喜爱的东西,我记得幼年的时候为了一只限量版的泰迪可以开心一个礼拜,可是那开心,也只是一个礼拜而已。而江昊年是不一样的,他站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就觉得知足,觉得这样子就很好很好了,简直可以无欲无求地活下去。而他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依旧能正常地活下来,不会太快乐也不会突然地死去,他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会觉得这一生不管是怎么过下去,和谁一起过下去,都是没有多大关系的。”

俞笙婉的声音很飘,因为轻的关系几乎微不可闻,似梦呓一般,可是任笑笑还是听懂了,她扬起眉,长头发一甩,伸手过去撕了一只鸭腿大快朵颐。

啃去大半只鸭腿后,任笑笑才吊起眼睛看看笙婉,笑着说:“笙婉,我们都是一样的,爱着不可得的男人。我甚至还不可救药地怀着他的孩子。”说着,她也不管手上油腻腻地沾着卤水,径自伸手扶了扶小腹,声音很模糊,“笙婉,你说这世界上究竟有没有爱情这样的东西呢?”

呵,连夜店女王任笑笑都开始敛起周身性情,折断了全身的刺堪堪问一句“有无爱情这回事”。

俞笙婉突然笑起来,侧着身子对着任笑笑,“笑笑,你以为它有,它大概就是有的吧。”

笑笑一鄂,旋即也笑出声来,支使一句笙婉:“笙婉,我们这样子说下去简直要讨论到哲学范畴了,我可不要做萨特。笙婉,放张碟看看吧!”

“哈,你不是萨特,你是波伏娃。”笙婉调笑着,过去开了影碟机。

烧着的小炉中的火渐渐暗下去,花雕在铝锅里轻轻发着“磁磁”的响声,笙婉喝的很少,却被酒气熏得很晕,恍恍然倦意袭来,忍不住靠在沙发上就睡了。任笑笑就着炉上的热酒,看着正在放的那一部希区柯克,兴致很好。甚至中途的时候起身给笙婉加了条毯子。

俞笙婉睡得极不安稳,梦镜中旧人故人如走马灯一般,一遍一遍在她脑子里次序过遍。

俞阳子隔了十一年的时光,依旧那么美,她的眼睛细长如狐,最严肃的时候也像是在笑的样子,说不出的婉媚,笙婉觉得她那么生动,生动真实地好似触手可及,梦境中她忍不住想伸手抱一抱自己的母亲,一伸手却触到虚空,俞阳子仍旧在笑,笑涡很浅,明明那么年轻,便要学会做母亲,笙婉忍不住小声太息,然后低低地叫一声“妈妈”。

像是被禁止投入感情一般,刚刚叫完这一句“妈妈”,幻境即刻破灭,俞阳子的笑靥转瞬即逝。

此后是李哲一,他已经境遇落魄,那一嘴髭须蓄得很显沧桑,嘴角甚至干裂地有血凝在那里,特别耀眼的红色。可是李哲一的眼神却一如既往地犀利,像鹰。尽管落难,可是他还架着相机,很大的单反,站得很直,像一株松。陆雅言曾经说,李哲一接近你,不过是为了想出名罢了。可是这世间到底有多少真相呢?她说的那一个,又有谁知道它究竟是不是整件事情的本来面目?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