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036.曾经(1/2)

……

许星河从懂事以来,就一直知道自己与其他小朋友有个不同之处——他没有爸爸。

她母亲叫顾沄,出生于一个山清水秀的小镇里。顾家在镇里不算大户,但足以衣食无忧生活富足。

顾沄是独女,顾家夫妻俩倾尽了所有能给的一切,呵护她、培养她,也如愿,将养成了一个单纯漂亮的小公主。

而顾沄的病,在她八.九岁时初次显现。她有隐性心脏病。几年温室呵护,不曾被发现过。直到小学体育课,一遭病发如山倾,也如一座大山压在了顾家夫妻俩的心里。

顾家夫妻俩原本就对女儿倾注了所有的爱与心血,得知女儿隐疾,无疑更加疼惜偏爱。

他们送她去看中医,学音乐,学美术,修心陶冶,远离嘈杂,希望她能一生平静快乐健康。

而顾沄也不负他们夫妻所望。她乐观,开朗,弹得一手好古筝,画得一手好画,更跟老中医学了辨认草药跟艾灸的本事。温柔得就像一朵长在山涧溪水畔最明媚的铃兰花。

顾沄十八岁那年,考上了南川城市大学中医药系。也是同年,她结识了在南川大学研究生在读的许承泽。

许承泽与顾沄完全不同。

如果说,顾沄是那朵沐浴着大自然的阳光长大的最天真纯善的花,那么许承泽,无疑就是城市上空盘旋的冷硬凛冽的风,呼啸过顾沄从未见过的景色与天空。

人对自己从未见过、感受过经历过的人事物,诚然有一种天生的好奇。许承泽喜爱顾沄身上的纯粹干净,顾沄崇拜许承泽的绅士优雅处变不惊。

他们两人之间的交集,像是在遇见对视的那一刻起就注定的——注定吸引,更注定悲剧。

……

顾沄与许承泽恋爱的第三年,顾沄发现了许承泽有家。

他不仅有家,还有一个孩子。

出生于澳洲。出生于跟她相识的那一年。

一切,都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

离开许承泽的第三个月,顾沄发现自己怀孕。

她不是没想过打胎的。哪怕一夕不慎跌坠泥潭,但她二十几年来的乐观心境,也让她有足够的勇气站起来去面对未来的人生。

可她孕期强烈的反应外加心脏病,丁点的不小心都有可能致命。顾家夫妻俩骂过,恨过,甚至出手打过,最终舍不得自己娇惯了二十多年的宝贝去冒险,决意让她生下了孩子。

顾星河出生之后,顾家在整个小镇居民的眼光里开始变得复杂。

没人知道这孩子的父亲是谁,也没人知道他的来历。

流言是一把无形的剑,它尖锐、锋利、无孔不入,杀人不见血。

那个年代,在烟火世俗的小镇,离了婚的女人都是少见,更何况是一个未婚的单身妈妈。

顾家的脊梁骨,早在顾家夫妻俩决意让顾沄生下顾星河的那一刻起便被戳穿。于是他们远离了邻里,闭而不回那些或真心或不怀好意的“关怀”与“询问”。在那个人人相识、家家熟知的小镇里做了独行侠,同众格格不入,也给了别人更多背后诟病的理由和说辞。

在顾星河长大的年岁里,听到的最多的几句话,是“野种”、“你的爸爸是谁”、“没爸爸”。

起初的时候不懂,只能感觉到一些和他同龄的孩子或戏谑或可怜或轻蔑的眼神与阴阳怪气。

他无法忽视,制止不了,索性就远离。

他孤僻、冷淡、不爱交朋友。

直到更多的恶言秽语蔓延到了顾沄的身上。他们说她不干净,说她脏。传在在外上学的几年当小三,被包.养……越说越夸张,而当事人越无声,说的人就越大声势。

于是顾星河学会打架。

一开始,谁说顾沄,他打谁。

后来,被他打过的人同他结了仇,便一见了他,就反过来打他,脏污的话也更变本加厉。

他打来打去,仇结了一层又一层,一层比一层更深。

流言也像滚雪球一样越漫越广,传遍了小镇,传遍了学校。

那时候,他打架下手没轻没重,只要赢,只管赢。

他输得多了,赢得次数也就越来越多。他越来越会打,路子野得像只没被驯化的野狼,人见人怕,亦人见人骂。常将辱骂他跟顾沄的人打得头破血流。

那段时日,也是顾家和邻里关系最僵硬的时日。

被他打过的学生家长常常到顾家门口堵着要说法。顾沄为平事不得不好声好气地道歉,又受到更多的明朝暗讽与白眼。

顾家老两口又气又心疼,为平众怒又不得不罚他。他的世界里好像形成了一个无法解的闭环,充斥着嘈杂的闲言碎语、顾沄的眼泪、以及藤条落在身上形成的一条条红檩子。他越来越生硬,也越来越坚冷。

直到十三岁那年夏末,小镇上突然来了一辆豪车,将这个闭环断破。

……

许星河是相信恶有恶报的。只是有时候,那“报”来得太晚了,当它终于来临,那些被“恶”曾伤过的人,或许早已伤疤累累不复治愈。报与不报,都仿佛一个笑话。

正如许承泽和顾沄。许承泽毁了顾沄最纯真美好的年华,毁了她的后半生。而他的报应也终于在那一年来临——

他的骨髓瘤已至中期,急需骨髓移植。

所以在那年,他在经过无数次配型无果后,终于想起了远在山水小镇里还有一个被他刻意遗忘了的儿子。

而他的出现,也彻底将顾沄的生活推进无法洗白的深潭。那些豪车、豪门、装扮上层精英似的男人,像是无形中证实了所有的流言,她被钉在道德的十字架上,身上打上了再难抹去的烙印。

顾沄当然不愿。

那十几年过去,顾沄对许承泽的爱跟恨早就淡了。只是顾星河是她的孩子她的寄托,更是一个独立的活生生的人,她不可能让他去救一个对他而言陌生的、一手缔造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她也深知,顾家之所以成为今天这幅模样,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她不会让顾星河回许家;也不想再看见许承泽一次次上门扰乱顾家二老的生活;更不想看见闲言碎语将所有人吞没。

她主动提出了带着顾星河离开家,走远一些,去外面生活,也让一切归零重新出发。

无疑遭到顾家二老的坚决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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