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遮天(1/2)

双湖村的天亮和人们的所有认知都不相同。

只要是行星环绕恒星,就必然存在破晓。

然而双湖村的天亮,没有任何过度。

当众人察觉到天亮起来的一瞬间,天空便直接成了烈日当空的正午模样,太阳正悬在头顶,即将到正上方。

没有人能弄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随着太阳的亮起,周围的一切被照亮了,众人也终于第一次在阳光下见到了彼此的相貌。

季燃下意识先向祁执看了一眼。

身边的男人似乎和夜色里的也没有什么区别,个子极高,肩背挺拔宽阔,虽然身上沾着大量灰尘,但看起来依旧可靠、得体。

“原来小朋友你看起来这么小。”祁执表情依旧冷静沉稳,语气里却带了些轻快。

阳光下,少年皮肤极白,瞳孔颜色极浅,发色也偏褐,这让季燃整个人看起来像精致易碎的艺术品一样,即使经历了一夜的惊吓,脸上却依然带着少年的朝气。

祁执突然想起,自己第一眼看见季燃的时候。

当时他觉得,这个少年或许是个好看的麻烦。

现在想来,好看是真的好看,比自己预料的还要好看上许多。

在阳光下,这个少年宛如一尊从未氧化的古希腊雕塑。

然而或许季燃从来都不是一个麻烦。

虽然经验不足,却足够冷静,从未退缩,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麻烦。

天一亮,队伍里的三个女性也不由自主轻松了一些。

阿塔莉亚开始缠着罗塞莉问她的睫毛为什么这么浓密,原本表情极为凝重的沈夜阑也稍微释怀了一些。

所有人的心情都随着太阳的出现开始变好。

一直恍恍惚惚的艾尔好像终于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脑袋,跳起来道:“对不起!我昨天被吓糊涂了,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艾尔是一名哲学家,纤细敏感,昨天在祠堂照顾病人时目睹了阿伟的死,被吓得恍惚到了现在。

此刻才缓缓说出自己昨天从病人那里听到的只言片语。

“我听见有病人说……”艾尔试图模仿出病人的样子来,歪着脑袋,用奄奄一息的语调说道,“他们说,快逃,逃出去……千万别吃……费先生死了……”

“还有呢!”季燃一惊,连忙追问下去。

费先生死了。

这是原本的故事走向,现在终于出现了能和故事吻合的事件。

“他们还说,符……不能让费先生再造出符……”艾尔不明所以地重复了一边,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

这个小村有太多秘密。

像苍老猫头鹰般死死盯着众人的村长、不知道究竟为何存在的疫病和尸体、行为奇怪的费先生、吃人的壶、倒错的时间。

总有什么是被遗漏的线索。

“符。”祁执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们见过符吗?”

沈夜阑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理所当然地接话:“不就是那种黄黄的纸吗,上面画着各种奇奇怪怪的符号,我们演戏也常用。”

祁执垂眸,看了看面前折射波光的河流,沉声道:“壶中洞天的故事发生在一千多年前,那是造纸术刚刚发明的时代,纸张极为稀有——”

季燃靠着棵树,有些倦怠地坐在低矮的树杈上,将小腿蜷缩起来,像一只打算冬眠的小熊,在午后的阳光下有些困顿,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头,听见祁执的话,猛地抬起头,险些从树杈上滑下去。

“困了?”祁执不动声色地托住季燃滑下去的腿,向后靠了些,让季燃撑着自己的肩头继续打盹。

午后的阳光是这惊心动魄的一晚后,唯一还让人觉得自己活着的存在。

季燃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小熊睡衣的耳朵被压皱了,可怜巴巴地贴在祁执肩头。

祁执的声音顺着骨骼传进耳朵里:“在古代,纸张尚未发明的年代,我们就已经有了巫术,符也应运而生,从龟壳上的甲骨文到青铜器,再到后来的竹简,纸张不是文字的唯一载体。”

就像电视剧里,调兵遣将的虎符一样。

“我想起来了!”季燃朦朦胧胧地弹起来,趴在祁执肩头,高声道,“是竹杖!故事里,费长房涉葛水时,杖符丢失,为众鬼所杀,当地百姓如丧考妣,将其葬在了葛水边,并在附近的高处建仙翁庙,世代祭祀。”

竹杖,才是真正的符。

听见竹杖,众人的脸色不约而同地变了一下。

艾尔说,那些病人念叨过,“不能让费先生再造出符。”

也就是说,食堂外的那片竹林,就是符的原材料。

那片格外翠绿、以至于和村子不在一个饱和度上的竹林,是符。

是费先生驱使鬼神的符。

“也就是说,费先生正试图重新制造能驱使鬼神的符?”沈夜阑问道。

季燃点点头:“而所谓的鬼神……应该就是那些村民,还有……我们。”

费先生失去了符,也就失去了之前能驱使的鬼神。

想要重新获得力量,就算再次拥有了符,也必须拥有能够被调配的鬼神。

所以罗塞莉才会在乱葬岗附近听见属于索菲娜的声音——

被壶吞噬的人,最终会变成费先生的奴隶,被费先生驱使。

“那我们难道要帮费先生把得病的人都变成鬼?或许这就是我们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张国福跟在众人身后,老实巴交,有些摸不着头脑。

祁执冷笑了一声:“按照这个思路,或许所有人都变成费先生的鬼,才算顺了他的心意。”

没人能说得清,到底是先有了病人,费先生才开始把将死之人变成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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