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2/2）
谁知项钺却更加疑惑了：“兄弟？”
他是杀过很多人。这三年来他每天被噩梦缠绕，脾气一日比一日暴戾。他无法容忍那些被送进宫的男宠爬上自己的床，更恨他们长了和尹岑玉相似的脸——他的阿玉是翩翩世家公子，这些满身风尘味儿的人，怎配长得像他的阿玉？
他也无法容忍那些下人因粗心大意而走失了阿玉的猫。那只猫是他能留下的，与阿玉有牵连的为数不多的……生命。
他时常在栖凤宫中抱着小玉猫一坐就是一整天，觉得这世上或许只有他们俩，还全心全意的想着、爱着阿玉。
所以他把那些犯了错的人都杀了。
可他更恨那个让他和阿玉天人永隔的人。那一日项钺简直杀红了眼，未央宫中血流成河、尸积如山，他不知道那个幕后黑手是谁，不知道那个幕后黑手是否那日也已经死在了未央宫中，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疑心。
他开始怀疑身边的每一个人。每一个曾经对阿玉抱有过敌意的人，包括那些一路追随他的将士。
他开始无比后悔，为什么当初在这些人针对阿玉时，他却为了战事的进程没有处理这件事，觉得有自己在上头压着，这些内部矛盾并掀不起什么风浪。
他连自己都恨上了。
项钺一直觉得，或许终有一天他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杀欲，让所有人都去给阿玉陪葬。可是就目前来说，他还未曾对任何昔日的兄弟动过手。
尹岑玉心头火起，他亲眼看见的，难道还有假不成？项钺到这时还不肯说实话，过了三年果然长进不少，这戏可是演得越来越真了。
可惜他却不是捧场的人。尹岑玉冷笑一声，报出了几个他亲眼见到被项钺毒死的人名：“胡鹏飞，迎泽七年便追随你；严良弼，迎泽六年资助你白银三万两，迎泽九年前来投奔于你；吉辉，迎泽八年……”
他一连串报出了六七个人名，皆是昔日在项钺麾下效力，却与他一同丧命于未央宫中的人。最后，他咬了咬唇，终究是把自己的名字咽了下去：“这些人难道不是被你杀的？你还要狡辩么？”
这次项钺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我确实杀了他们，可这里面是有原因的。”
尹岑玉冷哼一声，却并不想听他狡辩。
项钺又觉得有些头疼了。
自从他认出了尹岑玉后，他的头就没有再疼过，噩梦也没做过了。昨晚从尹岑玉房里离开后，他难得睡了个安稳觉，梦到了十七岁那年的裕城。
可这一刻尹岑玉的质问，却又让他想起了那件他悔之莫及的事情。
“我早该跟你解释的。”头痛使项钺的思绪有些错乱，那些憋在心里三年的话像开了闸的洪水一般朝外倾吐：“这些人表面上虽效忠于我，实际上却是鲁王一脉派到我这里的内应，或是被重金收买了去。”
“鲁王表面上与褚王一同归顺于我，可实际上却一直有不臣之心。”项钺用力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才觉得头痛缓解了些：“他之前派人过来，或许只是日常安排探子。”这一点倒无可厚非，项钺也同样往鲁王、褚王身边派了人。“可是在我登上皇位之后，鲁王明里称臣，暗地里却联络了他们，意图于未央宫宫宴之时策划一场宫变。”
尹岑玉愣住了：“什么？”
他几乎以为自己的听觉出现了问题，项钺所说的这些事情，他前世竟半点不知。无论是作为人，还是作为鬼。
为人的时候，他日日和项钺待在一处，竟连半点儿风吹草动都没察觉。而死后，他看到那些人中毒哀嚎，只来得及再看项钺一眼，便被传送到了那处纯白空间。
如今回想起当时的情景，项钺的面色仍旧十分难看。他颇为凝重地点了点头：“没错，鲁王策划了宫变，打算趁我还未坐稳皇位取而代之。只是，”项钺的唇角泄出一丝嘲讽之意：“不止我身边有他的人，他身边自然也有我的人。”
项钺安插在鲁王身边的人颇得鲁王信任，宫变的计划他全程都有参与，之后便一股脑儿全传给了项钺。
项钺得了消息，便决定将计就计，于未央宫反杀鲁王势力。
论运用兵法，项钺自信还没输过。鲁王的人马还在宫外等待时机，他已经先一步将鲁王和其心腹尽数毒杀。
唯一让他没想到的是，尹岑玉竟然会死。死在他眼皮子底下，死在他最得意之时。
这三年来项钺每天都在后悔同一件事：倘若当初他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告知尹岑玉，会不会有不同结局。
鲁王派来他们这方卧底的那几人中，有几个并不是武将，而是同尹岑玉一起负责账务的。在军中大部分人都对尹岑玉心存怨怼的情况下，那几个人算是为数不多和尹岑玉有些交情的。
项钺倒不是怕告知尹岑玉此事后，尹岑玉会因为这份交情泄密。而是项钺一直觉得，他的阿玉是最霁月风光的正人君子，虽几经沙场却还带着几分属于读书人的天真。项钺不忍他发现本就不多的温情之下尽是欺骗和利用，也不想他发现己方势力表面团结之下的暗潮汹涌而为自己担心。
项钺原本并不打算让尹岑玉参加那日的宫宴。未央宫中势必会有一场恶战，连种血腥的场面他都不舍得让尹岑玉多看。可思来想去，他是无论将尹岑玉安置在宫内还是宫外都放心不下，终归还是将人搁在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可尹岑玉就这么在他眼皮子底下死了。
项钺历来觉得自己算无遗策，那天终于为自己的自大付出了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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