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 37 章(修)(1/2)

药灵没有拿到,虽然已经是尽力而为了,但是冼玉还是察觉到了顾容景的低落情绪,一回到小院,他就闷声不吭地去暖阁里坐着了。

冼玉没有去打扰,他推开窗,目光左侧可以看到宁静的小厨房,屋内亮着油灯,纸窗上贴着两片红色小窗花,隐隐透出赵生忙碌的身影。

远处竹海如涛,入夜后萧萧作响,一轮弯月缀在树林之间,若隐若现。竹叶清淡的味道混合着茯苓和白屈草微末的药草味道,一点点地延伸到冼玉的鼻尖,熟悉得让他微微失了神。

“师祖、师祖?”

耳边传来轻微的呼唤,接连好几声,顾容景都被喊过来了,冼玉才忽地清醒过来。

“赵生啊……”他微微坐正,掩饰住刚才的失态,温和道,“怎么了?”

“我就是想问问您饿不饿,要吃些什么。”

赵生挠了挠头,“我是不是打搅到您了?”

他明显感觉到师祖的心不在焉,目光越过他,出神地望着身后的小厨房。这句话他越说越小声,最后不由顺着他的视线往后看去。

“师祖也觉得这布局奇怪吧?”

赵生道,“一般院落的小厨房大多都坐落在两侧,还从来没见过这种正对着主房的,刚才我进去时还有些不太习惯呢……”

“我之前也问了郑公子,他说之前有位长老曾是俗世弟子,刚入门时还没有辟谷的习惯,掌门就帮他建了一个带厨房的小院落,后来别居样式就都仿照他的来了。”

冼玉张了张唇,最后只说:“是吗。”

“赵生,”顾容景在一旁站了不知多久,适时地走了过来,“师尊今日没什么胃口,你饿了就先热自己的吧。”

赵生下意识看向冼玉,他并不应答,看着确实心情不太好的模样。

他只好点了点头,“知道了。”

走之前赵生犹豫了一下,原是想请小师叔代为照顾师祖的,话到嘴边,他又觉得有些多余。

小师叔都愿意一掷千金为师祖买救治用的药灵,还担心他不会照顾师祖吗?而且刚才,他都没有看出师祖心情不好,反而是小师叔敏锐地察觉到了。

虽然这样好是好,但怎么感觉小师叔一来,他就再也不是冼玉心里最宠爱的那个了……

赵生怀着微微惆怅的心思步入厨房,把一切东西都收拾好,只切了半只番薯准备一边走一边吃,嘴上还念叨着:“早知道就不应该来这个万剑宗,怎么感觉没遇上小郑公子还好,一遇上就发生了好多事……”

说起来,郑盛凌这名字听起来怎么熟悉呢。

话音刚落,赵生手一抖,番薯掉在了地上。

他忽地想起了一件事。

师祖有个前徒弟离散后去继承了什么问机阁,据赵生爷爷说混得还挺风生水起的,郑盛凌不正好就是那个什么问机阁少阁主么!

那这件事,他到底要不要告诉师祖……?

·

赵生走后,顾容景在冼玉身边坐下,给他斟了一壶茶,“师尊在想什么?”

冼玉怔了半晌,才轻轻叹息。

“没什么,只是……”他远远望着山林,眼底慢慢浮出几分怀念,“白天未曾注意,现在才发觉,这里格外像我从前的寝卧。”

他说的不是大明村。

是那个承载了他前半生回忆的如意门。

……顾容景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刚才赵生说别居风格是那位长老带来的时候,冼玉为什么会那样惆怅。

那不是谭盛文带来的,那是本属于冼玉的东西。可惜如今,他却要从别人那里回忆过去。

“如意门也是这样依靠竹海么?”

顾容景轻声问。

“嗯,那时我们都住在竹屋里呢。师父捡到我的时候年事已高,虽然百般疼我,但难免有照顾不到的地方。是师兄每天带着我,吃住玩都在一起,每天和我一同去竹林里练剑。”

冼玉手指攀在窗沿边,轻声呢喃,“师兄有时很严厉,但是没脾气,耳根子又软。有时我不愿出门,就让他不要走远。这样我在窗边,一抬头就能看见他在林中练剑……”

师父知道他怠懒的脾性,只是太过宠他,不舍得多加苛责,所以才叫师兄来管教他。

他小时候不理解,不明白为什么一向疼爱他的大师兄为什么有时又会格外严厉,还总和他赌气。

好在只要他一露出委屈的神色,师兄便再也狠不下心,主动过来求和,这招也百试百灵。

那时他还不知道师兄是因为疼爱他,所以才愿意让步,甘愿妥协。

“以前从未听过这位师叔。”

顾容景道。

冼玉对他的过去很少提及,偶尔几句轻描淡写,但也只说幼年时有趣的事情。

他甚至都不知道冼玉还有个师兄。

不知道他和他师兄原来情谊这般深厚,不知道他师兄如今过得如何,不知道他和从前那些弟子之前都有过什么爱恨纠葛、龃龉离心。

他也想了解师尊的过去。

想知道他的亲人,想知道他的仇敌,想知道他曾经都经历过什么。

想亲口听他说,而不是从那些虚无缥缈的传闻中,捕捉几句只言片语。

顾容景问:“这位师叔现在如何了?”

冼玉沉静了许久,没有回答。

他抬起眼睑,两道目光在半空中轻柔相撞。

烛火昏暗,冼玉的神色看不分明,顾容景只能隐隐猜到他的心情并不好。他试探地伸手,想要握紧他的,却被冼玉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时候不早了。”他轻声道,“你去休息吧。”

顾容景默默地坐了半晌,“好。”

说罢转身回了暖阁。

之后冼玉大约给屋里降下了隔音法阵,他没再听到一丝一毫的动静。

顾容景换了一身里衣卧在软塌上,身下垫了一层被褥,明明很舒适,但他却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到了丑时,好不容易朦朦胧胧间有了些许睡意,没关紧的窗户猛然被风吹开,刮在门框上发出一道响声,顾容景翻身起来,猛然惊醒了。

打开窗一看,明明是六月初夏,可是天上又飘起了零零碎碎的小雪。

他披着外衣推开门,忽然瞥见林中一道剑意扫过,竹叶摇曳,风声凄潇,却被隔音法阵全然挡住,只留下林中一抹清丽的身影。

冼玉又换回了他原先穿的那件玉银线法衣,满头青丝只用一条发带绑住,随着他左手挑剑,下腰、回转一刺,乌发在空中被吹得飞舞。

顾容景忽然想到,冼玉是个右撇子,但之前比试又或是教授课业时,他用的却都是左手剑。

山中雪洋洋洒洒落了半夜,冼玉练了半宿的剑,顾容景站在他身后,也跟着立了半宿的雪。

·

第二日清晨起来时,冼玉心情好转了许多。赵生起来淘米时看到他在屋外的树下一边剥瓜子一边看书,还十分惊奇。

“师祖今儿这么早就起来啦?”赵生鼓励道,“我早说您每晚睡那么晚不好,有位大诗人还说少贪梦里还家乐呢,您以后还是尽量改改吧,白天起来同我们一起走走,那多好啊。”

冼玉笑了笑,没有答话。

“还有你,小师叔。”夸完师祖,赵生正好瞥见一旁的顾容景,连忙道,“你这俩眼圈比我那茶叶蛋都还黑了。跟着师祖好的不学、尽学坏的,你瞧你这困的,赶紧回去补补觉吧。”

“昨夜打坐练功,所以累了些。”顾容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但还是坚持道,“我不困。”

“你说你,大半夜不睡觉,打什么坐……”

两人正争论着,远处忽然飞来一个着急忙慌的身影。郑盛凌御剑飞来,刚落地看到冼玉就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开口,先递给他一个药瓶。

瓶身上的花色熟悉得很。

冼玉微微挑眉,“这是做什么?”

“明日就是宗门大比了。”郑盛凌气还没喘过来,脑子没转过来,下意识编了理由,“你不是万剑宗的弟子,又是如意门的掌门。来来往往进出不方便。以防万一,要不你吃一颗吧?”

“……?”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冼玉还没发话,赵生已经看不过去了,往他跟前叉腰一站,横眉冷对。

“什么叫来来往往进出不方便?你是怕我们上哪儿去?昨日师祖便已经说了,我们来这里只为了那个洗髓池,不去看什么大比,你是没听清楚还是脑子不好使?这易容丹你爱吃你吃去!”

他平时在外人面前都是寡言少语的,毕竟少说少错,这还是头一回这么噼里啪啦地怼人,这一连串下来,听得所有人都一愣一愣的。

郑盛凌也呆了。

赵生昨天对他还挺客气的,郑盛凌自觉他的礼数也没什么问题,甚至看在是冼玉小徒孙的份上,对他还挺好。怎么一晚上过去人就变了?

关键是,自己也没什么地方得罪他啊!

郑盛凌哪知道,昨天赵生前半夜也没睡好,为着那一个番薯牵出来的事单方面断了他和郑盛凌的友好关系,又骂了郑盛凌他爹许久,指责他们不识好歹、背叛师门没有道义,如今那老不要脸的又生出个小不要脸的,天天黏着他们师祖。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骂累了,又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冼玉。但赵生后来转念一想,师祖那么聪明,指不定已经察觉到了郑盛凌的身份,那自己又何必再上去给他找不痛快呢?

此事就这样作罢了。

没想到的是,他心里还没消气呢,这小不要脸的就自己上门找揍了。好家伙,这一通怼,总算是给他的先人和师祖出了口恶气。

小凤凰被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人都傻了。

再看冼玉的脸色,并没有苛责赵生,一方面是护短,另一方面看样子也是觉得他莫名其妙。

郑盛凌也是一晚上没睡,这会儿脑子不太清醒,也没什么脾气,还主动道歉,“是我鲁莽了。但宗门大比邀请了许多人过来观礼,里面鱼龙混杂,不知道有谁,再加上邱正明最近刚破了境界,现在尾巴翘得老高,正愁找不到我麻烦。要不你还是吃了这个,避一避风头……”

“我为什么要避这个风头?”

冼玉难以理解,“他要来找我麻烦,那我也不介意教导教导他什么叫礼仪。而且我在这儿待得好好的,又是你们万剑宗的客人,何必为了他故意躲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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