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三更合一（1/2）

作者/盐欢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于立人。

“上周五,我偷了陆云薄的账本，拿去打印店，修改了账本流水,夹入了一张发|票。”他说，“我怕自己受牵连,还修改了自己之前的报销记录。”

“就这些吗？”陈铭问道。

“就这些了……”于立人低声说道。

“于副科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陈铭问道。

于立人指向马精维,歇斯底里道：“是马精维强迫我这么做的！”

“都怪制假的那个人,他之前就和马精维有接触,但却没有告诉过我这件事情。有一次他跑来机械厂找我，结果被马精维撞见我在和他交易。”

“马精维就知道了我在做假发|票的事情。”

“上周……技术比武之前,马精维找到我。他说他想要和陆云薄分奖金,陆云薄不配合。他还说已经修改了报名表,陆云薄一分钱也拿不到。”

“既然他已经有了打算，干嘛还要让你做这些事呢？”陈铭问道。

“他说……陆云薄坚决不配合,他怕陆云薄藏了什么手段……为了防止出现意外，他也要留一手……”

“你就这么任由他摆布？”

“我也不想！”于立人带着哭腔喊道，“他知道我制假的事情，以举报我相威胁,逼我陷害陆云薄。”

“你胡说！”马精维青筋凸起，声音嘶哑。

“我没有！”于立人转头对马精维喊道,“是你说的,要让陆云薄背上严重违纪的处分，永远翻不了身！”

“你住口！住口！”马精维此时已经顾不得厂长威严，冲向前去，就要捂住于立人的嘴。

陈铭身旁另外两个纪检的人一把揪住了马精维。

于立人说完了，双腿一软,像一滩烂泥似的瘫坐在地面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我说的都是真话，可以配合纪检的一切调查……”

马精维原本还在奋力挣扎，看到眼前于立人的样子，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马精维！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陈铭厉声道，他的声音穿透一切，在空中盘旋。

马精维骤然感到，自己苍老的身体像土块一样沉重，他再也无力挣扎，双唇颤抖着，却说不出半句话。

他像落败的猛兽一样怒视着陆云薄，发出一声嘶吼，颓然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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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精维和于立人被陈铭带走，等待着他们的是纪检和警|察的联合调查。

机械九厂的梧桐树下，徐杰和沈志明驱散了众人，躲在树荫下。

沈志明帮徐杰点了一支烟。

对于徐杰来说，今天实在是经历了太多事情，他真的需要烟草来平复下心情。

徐杰深吸一口气，“老沈，这么多年你还是抽红塔山。”

“抽习惯了。”沈志明答道。

片刻沉默。

“你说这次技术比武，怎么闹出了这么多事情？”徐杰问道。

沈志明说道：“机械一厂建国后就成立了，过了几年西联集团也成立了。这样算起来，快四十年了。”

他看了看徐杰，继续说道：“徐书记，你在西联集团也干了二十几年了，你应该知道，咱们单位为什么存在这些问题。”

徐杰叹了一口气，说道：“老厂子，老国企，老员工，老领导，老规矩。整个西联集团都老了……”

“说的是啊。”沈志明说道，“其实通过这次技术比武，也能看到这个问题。”

“咱们的生产线老旧，技术落后，生产效率跟不上订单的速度。”

“陆云薄是机械厂的一个会计，利用了计算机技术，就在比赛中脱颖而出。他之前告诉过我，这些技术并不困难。”

“但即使是这样，整个西联集团也找不到一个他的对手，可见咱们的先进人才有多么匮乏。”

徐杰无奈地点点头。

“还有，关于第一名的评定。”沈志明说道，“咱们下达的那份正式通知，特意写明，领导不能分走下属的工作成果，可还是被马精维钻了空子。”

“这么看来，咱们的方法还是不对。”

“有什么不对？”徐杰问道。

“不对就不对在，咱们想要技术创新，用的却还是技术比武这种老方法。”沈志明说道，“以前的评优或是技术比武中出现了某种情况，咱们就在通知中堵上这个漏洞。那这次出了马精维的事情，下次只能再出一个细则，把这个漏洞也堵上。”

“可是只要是比赛，就会牵扯到利益，而手中有点权力的人，就会想方设法的去获得这份利益——就像马精维一样。”

“西联集团的关系网盘根错节，在这样的比赛中，总有咱们考虑不到的情况。”

“你说得对。”徐杰轻轻叹一口气，“可是，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当然有了。”沈志明说道，“这还是冯勇提醒我的。”

“冯勇说了什么？”徐杰问道。

“冯勇算是咱们集团，最早接触申请专利的人。可惜他后来退休，也就没别的人懂这件事了。”

“冯勇告诉我，现在外面的那些新兴企业，鼓励内部创新的方式，就是让员工发明专利。”

“想要申请专利，技术的理念、使用方法、用到的工具等等，都必须事无巨细地展现在专利书上。这些实打实的技术，可没有办法浑水摸鱼。”

“咱们想要革新，首先要保护好创造技术的人——而专利证书，就是最好的保护。”

徐杰若有所思。

“对了，还有专利所有权的事情。”

“所有权？”徐杰问道，“陆云薄不是已经通过你，把所有权交给西联集团了吗？”

沈志明呵呵笑了一下，说道：“徐书记，这一点我要解释一下。”

“你说。”

“陆云薄之前就预料到，马精维会以独占功劳去攻击他，所以他才提起专利所有权的事情，上演了这一出‘心系集体’。”

“这小子心眼儿还挺多。”徐杰笑了笑说道。

“马精维可是个老狐狸了，他不用点手段怎么对付的了呢？”沈志明说道。

“那你说，专利所有权怎么了？”

“其实，一般来说，员工借由单位设备开发出的专利，原本就应归单位所有。”

“是吗……”徐杰恍然大悟，又有些尴尬——他并不了解这些事情。

“这样的事我之前也不了解，也是陆云薄告诉我的。”沈志明说道，“我后来去查了西联集团专利的持有情况，都是一些以单位作为发明人申请的。”

“以员工作为发明人的专利，就只有冯勇四五年前申请过的几个，还有就是陆云薄的。”

“我还专门去看了单位对此的相关规定，一片空白啊。也就是说，陆云薄要是真的想自己持有专利，也有的是办法。”

徐杰听得有些出神，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深深感慨道：“唉，老沈啊，我这个书记当得太不合格了。”

徐杰又点上了一支烟，他一边抽着烟，一边绕着梧桐树慢慢踱步。

过了一会儿，他才停下来，说道：“我在西联集团这么多年，通过这次技术比武，才真正意识到咱们集团有这么多问题。”

“既然意识到了问题，咱们就得想个补救的方法。”沈志明说道。

“四十年的老企业，积重难返，还有什么方法啊？”徐杰无奈地摇了摇头。

“您说得对，从我们内部改革，可能没那么容易。”沈志明顿了顿，说道，“不过我们可以借助外部的力量。”

“外部？”徐杰眼睛张大，“老沈，什么意思？”

“陆云薄之前和我讨论过，他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法。”

“这个陆云薄可真是个人才。”徐杰有些激动，“快说说，他有什么办法？”

“您还记不记得，机械九厂以前的厂长——陆宏远？”沈志明问道。

“当然记得了，那可是当时最年轻的技术骨干。”徐杰说道。

“冯勇当年申请过一个实验室私有化的事情，而这个事情，就是陆宏远全权负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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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厂办公室门口，陆云薄问陈芳：“陈副处长，您怎么也来我们厂里了？”

陈芳笑着回答道：“今天早上一大早，警|察，纪检组，还有你们唐科长，兴师动众地跑到我们人事处，要调看机械九厂的人事档案，还特别提到了你。”

“昨天老许还跟我念叨你呢，说咱们两家的孩子要上同一所幼儿园了。我虽然不是你的直属领导，但也算是你的上级，肯定要过来看看你。”

“陈副处长费心了。”陆云薄说道。

“那可真是费心。”陈芳对刚才车间里的事情仍然心有余悸。

陆云薄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他又转头看向高翔。还没等他开口，高翔先说道：“我是来打酱油的。”

“打酱油”是高翔从陆云薄这里学来的，这时候倒用上了。

陆云薄哭笑不得。

昨天晚上，他、高翔、唐明亮，三人一直在警|察局等待鸭舌帽的口供。

累到实在撑不住，就靠在椅子上睡一会儿。

早上三人才从警|察局出来。

警|察需要和唐明亮一起去北边的西联集团公司做调查，路程遥远，但是警车数量有限。

高翔主动请缨，为人民警|察分忧。

他给家里打电话，让他爸高建诚来警局接人。

高建诚还以为自己儿子犯了什么事被抓，大清早开着运药材的面包车飞驰而来，才发现他是被喊来当司机的。

他的任务是带着民警和唐明亮，去一趟北边的西联集团公司，处理完一系列事情后，先将民警送回警局，再将唐明亮送回机械厂。

高翔一路随行，靠在最后一排睡大觉。

“你怎么进到厂里来的？门口没拦你。”陆云薄问道。

“当然是跟着你们纪检的那些同志，堂堂正正走进来的。”高翔得意地说道。

“纪检组的人也没拦你？”

“拦我干什么呀？”高翔说，“他们也是坐着我家的面包车，被我爸从城北边拉过来的。”

“小面包能坐这么多人？”陆云薄一脸吃惊。

“说是小面包，其实是七个座位的那种。”高翔张开手比划着。

“原来如此。”陆云薄看向装束精致的陈芳，问道，“陈副处长，您也是坐他的车过来的？”

“不是。”陈芳连连摆手，“我自己开车载着唐科长来的。我的车小，放不下那么多人，可怜纪检组的同事们了。”

陆云薄想到那些人西装革履的人，被塞在高翔那满是中药味道面包车里，顿时觉得场面十分感人。

“你爸是不是还在门口等着？”陆云薄问高翔。

高翔点点头。

“行，那你热闹看完了，跟你爸回家吧……”

“阿嚏！”唐明亮突然打了个喷嚏，打断了陆云薄。

陆云薄见他面色发红，说道：“唐科长，您是不是真的感冒了？”

唐明亮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说道，“好像是，昨天晚上淋了太多雨。”

“唐科长，要不让我爸送您回家吧。”高翔说，“顺便让他开个方子，您就近这个药方抓药，两天准好。”

“诶，好，谢谢。”唐明亮虚弱着答应。

此时有个机械厂的员工来告诉陆云薄，徐杰和沈志明在厂长办公室等他。

陆云薄转头对高翔说道：“那你先送唐科长回去吧。”

“好嘞。”高翔答应道。

“陈副处长。”陆云薄对陈芳说道，“徐书记沈厂长要见我，您可以跟我一起去吗？我有件事情要和他们说清楚，您在会方便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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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薄和陈芳一起，来到厂长办公室。

写着【海纳百川】四个大字的牌匾还挂在墙上，而马精维或许再也回不到这里了。

徐杰和沈志明就站在办公桌旁，冯勇也在。

徐杰迎了上来，说道：“陆云薄，我真是没想到，你是陆宏远的侄子。”

他激动地说道：“陆家真是人才辈出啊。”

陆云薄笑着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份夸赞。

“对了，专利归属权的事情，沈厂长刚才也给我说了。”徐杰说道，“无论如何，我都感谢你为西联集团做出的贡献，这两个专利对集团日后的发展非常重要。”

“是我应该做的。”陆云薄说道，“我三叔当年是技术骨干，如果他还在世，也一定希望西联集团蓬勃发展。”

听到这些话，冯勇表情有些伤感。

徐杰看看冯勇，说道：“老沈和冯勇告诉我，陆宏远……以前……”

他说到这里时有些犹豫。

“陆宏远在世的时候。”陆云薄知道徐杰在顾忌什么，帮他补完了后面的话。

“啊，对。”徐杰说道，“他当时一直在推进精密仪器实验室私有化的事情……”

“是的。”陆云薄说道，“这件事由于我三叔去世，被搁置了。”

“沈厂长大致给我说了这件事，我现在想听听你的想法。”徐杰说道。

陆云薄看了看冯勇，冯勇目光如炬。

他转头又看向徐杰，说道：“我和冯叔叔商量过了，我们想重启这个计划。”

两周之前，陆云薄在给冯勇送资料的时候，两人由专利的事情谈起精密仪器实验室。

那时他们就决定，重新启动这个计划。

后来法兰轴承的专利输入审批下来后，冯勇把他们的想法转述给了沈志明。

对于沈志明来说，这是西联集团转型的一个契机。

正如徐杰所说，想从企业内部改革非常困难，要想在技术上短期看到成效，必须依靠一个外部单位，为西联集团的技术发展做保障——私有化的精密仪器实验室正合适。

陆云薄和冯勇拟定了新的私有化方案，沈志明并不清楚细节，所以此时由陆云薄给徐杰介绍。

精密仪器实验室，是冯勇最为热爱的地方，是陆宏远想要让其脱胎换骨的地方，也是陆云薄曾经错过的地方。

陆云薄介绍着新方案的每一个细节，神采飞扬。

这一刻，他感恩冯勇，怀念陆宏远，也在挥别过去那个，甘于平庸的自己。

“冯叔叔正在草拟招股书，那个上面有详细的计划。晚些时候我会作为材料，提交给西联集团的。”

“好！”徐杰最终拍板，“就按照你们的方案做，我和集团公司的领导全力支持！”

说完了精密仪器实验室的事情，徐杰旁敲侧击道：“陆云薄啊，会计这个职位，我看不太适合你。”

“老沈的机械一厂，或者集团公司，这两个单位，你要是有想法，现在就告诉我，明天我就能让你调过去。”

听徐杰这么说，沈志明很是期待，赶忙抢人：“小陆，要不你就来我们厂吧，和我，还有罗主任一起工作。”

徐杰说道：“还有精密仪器实验室呢，虽然私有化以后，不属于西联集团，但西联还是它最大的客户，你在里面工作，我们绝对放心。”

“对啊。”沈志明一拍大腿，“说了半天实验室，你怎么没把自己算进去呢。”

陆云薄笑了笑，看了一眼陈芳，说道：“今天因为我的事情，陈副处长也跑来九厂了。既然她正好也在，我就拜托了她一起和我来办公室，就是想让她给您二位说件事。”

“陈副处长，你要说什么事情？”徐杰问到。

所有人都看向陈芳。

陈芳表情平静，开口说了些什么。可是她的话还没说到一半，徐杰和沈志明都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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