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3、第 273 章（2/2）

谢皖操练一天回到营房，往通铺上一躺，面无表情地发呆。过了会儿，听到外头同房的兄弟结伴回来的脚步，便翻了个身，闭上眼睛，装睡。

但他一时睡不着。这段时候，无论自个儿怎么操练，身体怎么疲累，也都得煎熬到大半夜才睡得着。

他就想不明白了……沈西风怎么能做那种事儿呢？

他更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非得纠结沈西风干了那事儿？

谢皖不是正正经经养出来的好孩子，他过往虽也有些为了“韬光养晦”而装纨绔的意思，但纨绔就是纨绔，他究竟也是自个儿浪荡过一段日子，没谁当真逼他非得那么做。他理应看多了狐朋狗友们的胡作非为，此刻再来说自个儿其实心存正义公理，便也很无耻了。

但是……但是怎么沈西风能干出那事儿来呢！

若换个人，他觉得自个儿绝没这么大反应。

怎么说呢，他也说不好，可沈西风——啊啊啊啊怎么就是沈西风呢！沈西风怎么会干出那事儿！

这就像突然有一天他发现沈无疾其实背着洛金玉勾搭了别人！或者沈无疾勾结番邦！或者沈无疾谋朝篡位！或者沈无疾真就是奸宦！

……他先前视沈西风为知己，很多心里话他自个儿瞒在心中这么多年，唯一告诉过的就是沈西风。说实在的，西风对他那么好，信任他，帮助他，他还暗自感动过（这个倒没和西风说过）。

自己以往是一滩烂泥似的家伙，祖母和母亲她们当自己是宝贝哄着养着，从不指望自己有出息；父亲嫌自己嫌到扔西塞来；狐朋狗友们也就真是酒肉朋友，大家都心中有数，凑一块儿是因为家世相当，有几分感情也都是虚虚实实，若谁家哪日遭了难，赶紧各扫门前霜，谁也不指望谁能真心看得起谁；洛子石倒是有意管教自己，可那人吧是块石头，见了面就只会皱着眉头说自己，就差把“若非我看在他爹的面子上，我都懒得死马当活马医”或者“来都来了，意思意思骂他两句吧，其实我骂都懒得骂”写在脸上。

唯有沈西风，明明是那么好的、别人家的孩子的人物，当真是挑不出不是来，就连自家那不常夸人的亲爹每次回了家都要对着自己夸沈西风半天，什么文武双全啊，孝顺长辈啊，进退得度啊……

谢皖在京城里的时候就暗中观察过沈西风。虽然不情不愿，但也还得承认，沈西风着实是很完美，就差那么一点点都能赶上他的崇拜对象沈无疾了！

那时候，他想都不敢想自己居然有朝一日会和沈西风成为好朋友！

西风刚来西塞时，其实不该谢皖去接待安排，他想法子替了原本那小兵。当时其实他也有些很复杂微妙的恶意：这个完美的沈西风怎么也来了这里？是主动来的还是被迫来的？他就想试探一下。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试探这个干什么，但就是想这么做。

很快他就试探出来了：沈西风的身上出了事儿，犯了错儿。

谢皖半点也没自己想象中的幸灾乐祸，他只是猜测对方犯了什么错儿。但也没多猜，就很简简单单：大概就是做个什么公务没做好呗，没完成呗。不然沈西风还能干什么？

于是这丝毫不能影响沈西风在他心中的完美度。

后来，沈西风也不像以前那样不待见他，主动热情地与他来往，与他互换理想、心情。这在谢皖的身上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他没对别人说出过自己的理想，因为他总觉得，也不会有人对他的理想感兴趣，更不会如沈西风那样饶有兴致地追问——或许，别人会问，却很说不一定是怀抱着多大的看热闹的、要嘲笑他的想法问。

沈西风却一定是真诚的，不轻蔑他，也不恭维他。他有好的地方，沈西风就夸，有不好的地方，沈西风就委婉又坦然地点出。

他初来军营时被孙将军问了些关于军务、兵书之类的问题，他自知说得很差，看孙将军那不耐烦的、嫌弃的样子就知道。

西风却会耐心地教他，会告诉他他那些想法过于稚嫩不切实际，却并不会为此嘲笑他。

总之……总之就是这么好一个人，怎么会干出那种事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