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8、第 258 章（2/2）
沈无疾：“……”
谁？什么玩意儿？人还是东西？应该是人吧？谁？活人死人？咱家没听过……应该是死人！本朝的前朝的？大约是前朝的？或者前朝的前朝的？前朝的前朝的前朝的？咱家完全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怕不是洛金玉胡诌出来吓唬咱家的吧？！
沈无疾将信将疑，迎着洛金玉冷然不屑的目光，暗自深呼吸，稍稍偏头，用威胁的目光瞪离自个儿最近的书生。
这书生吓了一跳，半晌才明白沈无疾的意思……大概是想要自个儿给个提示还是怎么的……
他麻起胆子，吞咽紧张的口水，正要开口“抛玉引砖”，被洛金玉打断了。
“沈公公不知道德璋先生是何人吗？”洛金玉明知故问。
沈无疾于众目睽睽下，哪儿肯承认，硬着头皮道：“咱家虽擅的是武艺，却也略有才学，自然知道，德张先生嘛！只不过，咱家以你为尊，想请你先说。”
洛金玉见他不懂装懂，越发轻蔑，道：“若洛某言及北宋文忠公，沈公公想必知道。”
沈无疾还真知道这个，顿时松了一口气，往洛金玉给他设的套儿里直直钻进去，得意洋洋道：“欧阳修、文忠公，咱家自然知道，他亦字德张……”
沈无疾忽的停下，察觉出不对劲来。
周围人各自别过头去，拼了命的憋笑，装出无事发生的样子。
——孔德璋，名孔稚珪，南朝齐人。欧阳修，北宋人。车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却因洛金玉故意误导，叫根本不知孔德璋是谁、却打肿脸充胖子非得装自个儿知道的沈无疾以为那是一个人，实在可笑。
沈无疾虽然仍不知道那什么孔德张是什么，但见众人微妙神色与洛金玉的不屑冷笑也猜出来自个儿被耍了。他好脸面，于这么多人面前没了脸，几乎咬碎一口牙！
但他尚且还能勉力撑住，正要试图力挽狂澜，收回前言，却听洛金玉继续道：“德璋先生著有骈文名篇《北山移文》，以沈公公才学，想必读过。”
在场除沈无疾外，皆是有真学识的学生才子，听到此处，许多人已猜出了洛金玉的意思，不由互换眼神，有人试图拦阻洛金玉激怒这大权在握的沈贼：“子石！”
洛金玉却不理，仍看着沈无疾。
沈无疾警觉地看着洛金玉，不知他又想怎么耍自个儿，难道要让自个儿当众背诵这什么《北山移文》吗？那什么孔德张都寂寂无名了，写的这什么移文，同样是听也不曾听说过！怕是根本就是旮旯里的无名之辈，却叫洛金玉故意拿在这儿来说道！咱家就不信其他人都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想是这么想，他面上强颜欢笑：“读过又如何？”
若要咱家当众背诵，咱家就……咱家就反问他是不是背不出才要咱家背！让他先背！凭咱家机智，想来他先背一遍，咱家也能记住几句……到时再有话说！沈无疾心中暗道。
洛金玉却没有要他背诵，只道：“那沈公公自然也知道，其中有句‘岂可使芳杜厚颜，薜荔蒙耻，碧岭再辱，丹崖重滓，尘游躅于蕙路，污渌池以洗耳’。”
这下子，当场除沈无疾外的所有人都知道了洛金玉的意思，已有人胆小，想偷偷离场了，也有人十分担忧洛金玉会被沈无疾当场杀了。
沈无疾却依旧蒙在鼓里，云里雾里地听那几句，心中只道：怪不得那孔德张与移文不出名，这写的什么晦涩东西，咱家听完和没听似的！
嘴里道：“嗯，知道。这几句怎么了？”
洛金玉忽然笑了起来，轻蔑之色更重。
沈无疾皱眉：“你笑什么？咱家真知道这几句！”
洛金玉笑意越发浓厚。
组织此次清谈会的赵才子见势，又来拉扯：“子石！……哈哈，难得今日提到骈文，不如——”
洛金玉打断他的话，继续看着沈无疾道：“那文忠公所著《与高司谏书》，沈公公必也熟读在心？”
“子石！”
沈无疾狐疑地看一眼那急着拦阻的赵才子，又看回到洛金玉的脸上，道：“对啊。怎么？”
“子石——”
“其中有句‘昨日安道贬官，师鲁待罪，足下犹能以面目见士大夫，出入朝中称谏官，是足下不复知人间有羞耻事尔’，沈公公记得吗？”洛金玉含笑说道。
沈无疾听到此处，终于在一片迷茫中得出了些线索……
欧阳修写的这东西倒听起来容易多了，尤其是这句“是足下不复知人间有羞耻事尔”，已经与指着他鼻子骂他不知羞耻无异了——不，这一番下来，比指着他鼻子直接骂他，还要更能羞辱到他！
赵才子见沈无疾脸色彻底黑了，眼中浮出阴郁毒色，顿时背脊一凉，急得直接伸手要去捂洛金玉的嘴！
可洛金玉却躲过他的手，站起身，大声道：“我在骂你这胸无点墨、不阴不阳、心狠手辣、阴晴不定、佞幸媚上却竟还有脸在此附庸风雅的阉奴厚颜无耻、不知羞耻！”
“子——”
砰的一声，洛金玉面前桌子被盛怒的沈无疾一掌劈裂。周围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大气也不敢喘，心都几乎不敢跳了，那赵才子都僵在原处，不敢再说话。
洛金玉却毫无惧色，挑衅地看着沈无疾，丝毫不怕他下一掌是劈到自己的脑袋上。
“洛、金、玉！”沈无疾几乎是从牙缝里逼出声儿来。
“如何？”洛金玉昂首看他，冷笑着问。
沈无疾将拳死死攥着：“……你不要仗着咱家心慕与你，就以为可以肆意欺辱咱家……”
“不懂装懂的是你，我不过说出事实，何为欺辱？”洛金玉冷冷道，“倒是你不守诚信，辱我名声！上次分明已与你说得清楚明白，你却又来纠缠，你是自取其辱！”
“……”
场内死寂许久，终于，沈无疾狠狠踹了一脚刚刚被他劈裂的破桌案，拂袖离去。
……
然后，在洛金玉数日后参加下一场清谈会的时候，又见到了盛装出席、使劲儿盯他、盯了还不够竟还捧着写了些打油诗都不如的东西上前来说请教的沈无疾……
怎么又是这个人！他怎么还有脸来！他怎么当上回事儿没发生似的！饶是洛金玉都瞠目结舌！洛金玉甚至怀疑沈无疾有孪生兄弟，上次来的不是这个！
……
接下来的许多次、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再见，沈无疾都像是上一回被洛金玉骂走的事儿没发生过似的，依旧腆着脸套近乎，实在是比犀牛还要厚的脸皮！
也因而，虽然总是洛金玉将他骂走，可洛金玉自个儿也仍气得够呛！这、这就是块狗皮膏药！世间怎有这样的混账！啊啊啊啊啊！
（完）
作者有话要说：天赐gg输得不冤（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