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 89 章(1/2)

洛金玉:“……”

说得是很好,可怎么就……

“你也是明家后人。”洛金玉道。

沈无疾道:“是啊。”

就没有下文了,好像这事儿很不值一提。

洛金玉:“……”

沈无疾察言观色,问:“你觉得咱家冷血?”

洛金玉犹豫着摇了摇头:“如你所说,你与他们二十数年不相识,一时……也是正常。可我恐怕你心中还是难受的。”

他将心比心,若换了是自己,必然心情极其复杂,又是感触,又是感伤,哪怕没有立刻抱头痛哭一场,倾诉这许多年来的遭遇,也怎么都……总之不会是这样微妙的样子。

再者说了,沈无疾平日里明明是那样感情充沛之人,丝毫小事也要哭闹哀嚎一场的,怎么这时候倒镇定得仿若事不关己?

因此洛金玉担心沈无疾只是在自己面前强撑着,实则内心里还是难受的。

两人既已互通心意,来日更是夫妻至亲,洛金玉自己难受时渴盼沈无疾的陪伴与开导,也希望在沈无疾难受时,自己同样能为其分担一些。

沈无疾却反问:“咱家为什么要难受?这不是好事儿吗?”

“……”

洛金玉实在不知该如何和沈无疾说了。

“你别操心了,顺其自然吧。”沈无疾反过来安抚他,“你再和娘说会儿话?若不说了,就去吃些斋饭。这寺里斋饭做得不错,也到点儿了,别饿坏了肚子,咱家心疼。”

洛金玉:“……”

这事儿就这样突然发生,然后因沈无疾不冷不热的态度而卡在了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

翌日,明庐去找沈无疾,沈无疾都含笑关切地答,挑不出错处儿,却就是给人一种隔靴挠痒的焦躁感。

明庐只好强自按捺,装作没察觉沈无疾那亲缘淡薄的态度,仍亲热拉着他说话,可没说得几句,沈无疾忽然话锋一转,反过来拉着他的手,亲热道:“哥,这时候相认,倒确实是件好事儿。弟弟有一件事儿,正好要请家人做呢!”

明庐虽然生出不祥之感,却还是问:“什么事?”

沈无疾越发热情,又有些扭捏:“不就是你亲弟弟和你师弟之间的婚事吗!咱家本还愁呢,咱家和他都是没有家人的,过三书六礼虽也能请媒人来做,到底是不太爽快。金玉那人你也知道,嘴上不说,心里却很在意这些礼。如今有了哥哥你,咱家这边也算是有人儿啦!”

“……”明庐将手往外抽,“我忽然想起,宋凌好像有点事找我……”

沈无疾眼疾手快地将他的手拉回来,抱在怀里,紧紧揣着,满面烂漫亲热,嗔道:“说弟弟的婚事儿呢,论什么外人!”

明庐道:“我内急……”

“憋着!”沈无疾瞬间变脸,冷眼瞪他,“就你事儿多!要茅厕还是要弟弟,自个儿选!”

明庐动作一僵。

沈无疾眨眼又恢复了春面笑意,柔声道:“咱家就知道,做哥哥的,就是疼爱弟弟。”

明庐艰难地尝试着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干笑道:“也看是什么事儿……”

沈无疾装作没听到,继续抱着他的手自说自话:“咱家请人算过了,后天是个好日子,宜提亲,宜过礼。”

明庐不肯信,问:“你找什么人算的?这事儿不能急,还是得找个靠谱的,别信那些个路上骗钱的江湖伎俩——”

“钦天监。”沈无疾收了笑容,冷冷道,“这还信不得,你是要咱家自刎去找阎罗王算?”

明庐:“……”

沈无疾见他左右推搪,脸色大变,将他手臂扔开,甩袖背过身去,冷哼道:“也罢!咱家什么身份,也敢攀你河南明家的亲?”

明庐勉强找回些神智,咬牙道:“月儿,你也别来这招。”

“哼!什么招儿?”沈无疾回头,冷眼看他,“咱家自幼颠簸流浪惯了,被阉被的时候也没个哥哥父亲来救,这时候好容易日子过好了,倒在乎起你什么哥哥父亲了?”

明庐:“……”

沈无疾瞥一眼明庐神色,忽然吸了吸鼻子,又背过身去,低着头,提起衣袖擦拭眼角:“咱家一个阉人,配什么娶亲?配什么有哥哥父亲?”

“沈无疾,你差不多得了啊!不是,月儿,你讲讲道理懂懂事儿,咱们家再不济,也还有我,可崔家就金玉一个了。我本也想着算了,我究竟是师哥,又不是亲哥,管不了他太多,他实在要娶要嫁都好。可如今知道你是我亲弟弟,我倒是管得了你,也该管你——”

“管你个屁!”沈无疾猛地回头骂道,“原来你还抱着这不轨心肠!你想得倒美!好处半点儿没有,反而管起咱家娶亲大事儿来了?你天大的面子!那咱家认你这亲戚有什么用?骗咱家的钱来了吧?!当咱家不知道,哄得咱家孤家寡人一世,哪日死了,偌大的家产就是你的!呵呵呵呵呵姓明的!咱家倒看不出你是这样恶毒泼汉!好在咱家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把老子当其他蠢货好骗?滚!滚远些!”

明庐:“……”

洛金玉站在窗前,久久关切地看着沈无疾那屋。

他知道师哥进去找沈无疾谈了,却不知两人谈得怎么样。

师哥不是自个儿这样的呆子,他四海皆友,豪放不羁,颇有聪明之处,原本也是不该担心的,可对上沈无疾……

沈无疾的言行举止向来变化多端、神秘莫测,洛金玉实在是把握不准。

又过了一会儿,门开,沈无疾捂着脸,一路往主屋跑,撞洛金玉怀里,将他撞得一个踉跄。

洛金玉急忙稳住脚步,扶着沈无疾,问:“怎么了?我听你们好像有些争执,可也听不清。”

沈无疾紧紧抱住他,埋着脸抽泣道:“咱家就说,平白无故怎么就多了个哥哥,咱家一个阉人,族谱里写了都蒙羞的!”

洛金玉忙道:“你不要这么说,师哥和先生绝不会有这样想法。”

沈无疾哽咽道:“你才没这样想法,谁知道人心险恶,哪儿能都和你一样?你师哥刚刚就说,他是咱家的哥,就要得咱家的命!”

洛金玉皱眉:“他怎么可能这么说。你一定是听岔了,或是又胡思乱想。”

沈无疾见这谗言无效,眼珠子滴溜一转,道:“咱家的命就是你,他不让咱家和你成亲,不就是要咱家的命?咱家难道想错了吗?是你非缠着咱家成亲的,咱家本来没那心思的。如今咱家死心塌地的要从了你,又来说不行,咱家还有脸活着吗?都要骂咱家是弃夫的!没人要的笑话!呜呜,咱家这薄脸皮儿,哪儿受得了这流言蜚语?倒不如死了干净!”

“……”

洛金玉无措地搂着沈无疾,抬眼看追过来的明庐,正要说话,沈无疾耳朵悄然一动,突然嗷了一声,抖着身子叫道:“本想着多个亲人吧,不料却是个想咱家死的!咱家那时候才几岁啊,一个人从河南到京城,路上被欺负,捡个发霉的馒头都要被人抢,还咱家!寒冬腊月,雪比咱家都高,咱家就躺在那儿等死!好容易被人救了,却是从一个火坑到另一个火坑,把咱家卖去阉了!”

明庐:“……”

沈无疾嚎道:“算什么哥哥!好意思要什么弟弟!他弟弟被阉的时候他在哪儿!他忙着风流快活呢!”

洛金玉欲言又止:算年纪,那时候师哥还被先生追着读书,倒也还没开始风流快活……

再一看,明庐面露痛苦,双眼通红,低声道:“月儿……”

洛金玉:“……”

沈无疾继续嚎:“咱家这辈子就娶你这一件事儿是能快活的了,他也不让——那屋子真黑啊!阴森森的,还冷。外头过着年,人家哥哥带着弟弟买炮仗玩儿,咱家却被绑在那黑屋子里听磨刀!咱家叫也叫不出来,嘴被臭抹布堵着,吐都吐不出来……”

“月儿!”明庐的心都要裂开了,三两步过来,将沈无疾从洛金玉怀中“抢”到自己怀里,紧紧抱住,哑声道,“是哥哥不好,让你受这些苦,是哥哥没照顾好你。”

沈无疾躺在明庐怀里捶胸顿足,埋怨道:“你现在又要咱家的命!你算什么哥哥!配有什么弟弟!”

明庐哽咽道:“是,我是不算!我不配!但如今我找回了你,日后绝不叫你再受委屈,你原谅哥哥。”

沈无疾猛地停住了哭,抬头看明庐,脸上半滴泪也没有,神色清明、口齿清晰道:“那咱家要和金玉成亲。”

“……”明庐艰难道,“唯独这个……”

沈无疾立刻推开他,往地上一躺,双眼怔怔地望着房梁,呐呐道:“那屋子可真黑啊,真冷啊……外头还在过年,人家哥哥带着弟弟……咱家听着磨刀声……”

“……”

傻子也知道这厮是在故意闹!明庐想把这家伙抓起来揍一顿,就像平时揍别人那样。

可这人偏偏不是别人,是他的亲弟弟,他的小月儿……

明庐甚至心想,若当年自己与爹再用心寻找一番,或者灭门时自己一直和月儿待在一起,是不是月儿也不必受后来那些苦?

自己与爹虽然也隐姓埋名地躲避曹贼追杀,可到底没受过太大的难,寻了地方安顿下来后,过着和许多人无异的平静生活,最大的难关不过是爹不让自己习武,可月儿却——

明庐想起何方舟说的那些关于沈无疾的过往,心如刀绞。

可再一看地上还在碎碎念的无赖……

这一脸讨的死太监怎么会是我那乖巧可爱的月儿?!

明庐用力攥拳,咬牙切齿,忍耐人的冲动。

沈无疾见明庐许久没有反应,蹬了一下腿儿,吸引他的注意力,继续凄惨道:“那屋子好冷啊,三天三夜,没有一滴水喝,人家哥哥带着弟弟……”

砰的一声,洛金玉吓了一跳,急忙抓着地上赖皮的沈无疾往自己这边藏,又去看一拳将门破的明庐:“师哥……”

明庐红着眼,咬着牙,瞪了沈无疾一会儿,什么也没说,转身出去了。

洛金玉叹了声气,不赞同地看沈无疾,斥道:“你胡闹也有个界限。师哥当年并非刻意丢下你,他自己也是被别人救走的。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对此耿耿于怀,你却一而再的拿这事儿戳他痛处,这是你的错。”

沈无疾默然片刻,从地上爬起来,盘膝而坐,垂眸道:“那又如何?他还戳咱家的痛处呢,咱家也没说什么。”

洛金玉一怔。

沈无疾竟含着恨意,道:“凭什么咱家被阉了,他却好端端在那儿!”

“你——”

“阉的怎么不是他!”沈无疾忽然厉声道。

他也终于明白了自己得知身世后对明庐那股说不明白的疏远究竟是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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