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3/3）

母亲慈爱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这样有负先生教诲。”

洛金玉明白这个道理，可他却忍不住。

他是在慈母膝下长大的孩子，母亲虽在学业品格上对他严格，可在别处对他很是宠爱。加之洛金玉自小模样好，更有学问礼节，来往诸人多对他关切推崇，十六岁前的洛金玉虽家境不好，却着实不曾受过委屈。

也因此，十六岁那年洛金玉从受人仰慕的才子沦为阶下囚，又在牢狱中听到了母亲为他伸冤而一头撞死的消息，他大受打击，几乎崩溃。

那是君若广故意让人捎带给洛金玉的。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一时之间，洛金玉竟没了求生意志，水米不进，加之环境不佳，他在牢狱中大病一场，一心只想追随母亲而去，远离这污脏人间。

当时，洛金玉混混沌沌地躺在草席上，只剩出的气儿了，忽然被人搂进怀里，听得熟悉的声音，远远近近，有些飘忽：“叫大夫来！赶紧来！迟了我叫你们全死了！”

那人发了一通火，声音又小下来，柔声问道：“洛金玉，你听得到咱家叫你吗？洛金玉……”

洛金玉没有说话，仍惦记着死。

那人竟也不顾他狼狈，将脸贴着他额头，自言自语道：“烧成这样……快拿湿巾来！”

很快，洛金玉滚烫的额头上便垫了一条冰凉的湿巾，那人仍嫌不够，催促道，“多弄两条，给他擦擦手心。”

洛金玉好受许多了，迷迷糊糊的又听那人叱喝道：“东厂是使唤不住你们了！咱家要护的人，你们也敢弄成这样，活得不耐烦了！”

那告诉了洛金玉他母亲死讯的狱卒忙求饶：“沈公公，小的们也只是听命行事，死囚——”

“谁告诉你，他是死囚了？”那声音阴恻恻地问。

狱卒一怔：“这是死牢……”

“咱家与你打个赌，你绝对比他早死！”

……

丑时的东厂主院厢房里，小宦奴送来酒菜，听何督公道：“不需你了，下去吧。”

小宦奴弓着腰退出去，将门关上，隔绝了外头飘扬着的雪。

何方舟站起身，执着衣袖将酒壶放入温酒的小炭炉子上，温和地笑道：“奴婢亲自服侍沈公公。”

沈无疾懒得理他，闷头继续喝酒。

“别喝冷酒，伤肝伤胃伤心肠。”何方舟忙伸手劝阻，“你这又是何必呢？借酒消愁，愁更愁。”

沈无疾手中的酒杯被抢，倒也不发脾气，冷着脸，拿起筷子夹下酒菜吃。

何方舟坐在他身旁，也拿起筷子陪着吃，一面道：“刚说到哪儿了？”

沈无疾不说话。

何方舟想了想：“说到那狱卒——当时那人吓了一跳，恐怕也没想到你说杀就杀，话音还没落，剑就飞过去了。他那神情，我到现在还记着，眼睛瞪得铜铃一般，他本就长得和牛似的……”

沈无疾终于开口，冷笑道：“结果，又是你坏老子好事。”

当时那狱卒以为自己就要命绝当场，尿了一裤子，却又听得人道：“无疾，洛公子要紧，为难这种小卒无用，你还得收拾。”

这人正是何方舟。

何方舟笑了起来：“洛公子说得没错，沈公公就是爱记仇。”

沈无疾瞪他一眼。

“你好武艺，剑出得快，咱家都险些没看见。好在当时虽咱家迟了那么些时候出手，仍让剑刺入那狱卒心口几分，可总算是挽回了他那条小命。”何方舟缓缓道，“你我皆知，这狱卒背后是君太尉。曹国忠那时在明面上与手握兵马大权的君太尉河水不犯井水，甚至还有几分忌惮，也正因如此，曹国忠再三敲打你，还有意将你调远去做差事，无非是怕你强救洛公子，得罪君太尉。谁都知道你沈公公是曹国忠最器重的干儿子，若你打了君太尉的脸，君太尉自然连着曹国忠一起记恨。”

沈无疾仍不说话，冷着脸看温酒的炉子。

何方舟摸了摸酒壶，提出来，为沈无疾与自己各自斟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