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1/1）

洛金玉低头望着往后退的地面，突然见马停住了，沈无疾在他头上道：“你稍等片刻。”

沈无疾下马没多久就回来了，将刚买的元宝蜡烛塞到洛金玉怀里：“抱好。”

洛金玉望着怀里的东西，没有说话。

出城不久，洛金玉想将斗篷的帽子摘下去，可却被沈无疾立刻捉住了手，道：“城外风大，你可别又吹病了。”

洛金玉沉默半晌，道：“洛某在城中不摘帽子，不是不愿让人看到与公公共骑一马。京城中人耳目聪明，无需看到面貌，便猜到这人是某了。”

沈无疾细心地将洛金玉散开的斗篷掖好边角，确定不会漏风进去，漫不经心地应道：“嗯。”

“确是刚刚坐在马上冷。如今坐久了，又有些热，冒了汗，才想摘帽。”洛金玉继续解释。

沈无疾总想得多，又记仇，以往自己恼羞时骂他一句“阉奴”便记到了如今，洛金玉便担心自己的行为又令沈无疾气恼。

若是三年前，洛金玉并不在意沈无疾记不记仇，可如今，他不愿令沈无疾难过。沈无疾于他有深恩大义，他无以为报，心中有愧。

沈无疾“哦”了一声，道：“知道你发了汗，所以咱家才不让你摘帽，否则迎着风一吹，不等入夜，你恐怕就完事儿了。”

洛金玉点了点头：“公公想得周到。”

沈无疾在洛金玉瞧不见的外头，悄悄地勾了勾嘴角。

到了墓场，沈无疾立刻收敛笑意，站在马下扶洛金玉。

洛金玉脚蹬空了几次，还是靠沈无疾的臂膀有力，将他一把拽到怀里，这才没摔。

洛金玉本没多想，可忽然听得沈无疾嘀咕“这腰真细”，便背脊一僵：“公公……”

沈无疾一本正经道：“咱家只是怕你摔着了！”

“那你松开洛某。”洛金玉道。

沈无疾悄然深吸一口佳人体香，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

名门望族乃至于蓬门小族往往有祖坟一说，而路边饿殍或贫贱寒士多被送入乱葬岗。可多年前，因曹国忠把持朝政，奸人横行，冤死无数，家族不敢让这些枉死之人入祖坟，送去乱葬岗又着实令人痛心，便有人建了墓场，供人花钱银葬在其中。

墓场说不上多好，到底比乱葬岗规矩体面，墓场的人赚些守墓钱，代葬者家人清扫坟前，两全其美。

那时沈无疾不知洛金玉是晋阳崔家子弟，便为他娘择了京郊最好的一处墓场安葬。

如今走进来，只见阡陌交通，干净整洁。沈无疾停在一处供奉了新鲜花果的坟前，道：“就是这儿了。你与你娘数年未见，想必有些知心话要说，咱家去一旁等你。”

洛金玉站在他娘墓前沉默许久，终于流出泪来，跪在地上磕了三个重重的响头。

四周铺了青石，洛金玉磕完头，额头红肿一片。他的脸色则愈发苍白，嘴唇不见血色，眼尾发红，哽咽道：“娘，不孝子来迟。”

沈无疾站在远处，听不清洛金玉在说什么，只见他在坟前磕了头，随后便长跪不起。

冷风吹来，招魂幡飘扬，洛金玉的发带也飞舞起来，连同他那因身体削瘦而显得过大的宽袖素袍，令他看起来像是随时都会化蝶离去。

若洛金玉化蝶离去，也是理所当然之事。他从来都不像这凡间之人。

三年前的洛金玉傲雪凌霜，似星宿下凡，三年后的洛金玉苍白剔透，更像是随时会乘风而去的仙子。

仙子此刻伏在地上痛哭，地上雪化了后的泥水脏了他洁白衣衫。

可不是所有的人都怕泥水脏污。

有些人，哪怕置身泥潭，也绝不会损半分风姿玉骨。

洛金玉便是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