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梦境回环（1/3）

月姬是一个非常安静的人。

其实绫子白天并不常待在宅子中，鬼总是在夜晚出没，她头几日总是喜欢出去瞎逛，到了傍晚时分才想着回去。

江户城初建起的时候仅一百余户，几十年过去后方才小有规模，绫子不过三日便走遍了城中的大街小巷，再无发现那个鬼的藏身之处的蛛丝马迹。

而她一回去，便望见正在屋里读书的月姬。

虽然是武将之家，宅子里的藏书却是不少，但几乎都是月姬自己的收藏。除了看书，她好似也没有别的爱好一样，就一直这么安静地坐在那里。

“夫人一向不喜欢别人打扰她看书。”

侍女们这么提醒道。

于是绫子总是悄悄地走过她的身边，自顾自地倒茶休息，偶尔也会想去借两本书打发时间。

“绫子最近几天看上去没有什么精神，是没有休息好吗？”

月姬放下了手中的诗集，担心道。

这事确实不能提，一提，绫子便忍耐不住打了个哈欠。

“可能是有点认床，过几日就好了。”

她揉了揉太阳穴，明明月姬的身上总有种宁神静气的桂花香味，可晚上她却总也睡不踏实。

月姬只道是自己招待不周，又问道：“那吃的可还合胃口吗？”

说到吃的，这宅子里的糕点和三餐口感都是难得一遇，就算放到现代也当得一句不错。就是这厨师，好像总是喜欢用料酒之类的东西烘托口感，食物里总是泛着淡淡的桂花酒的味道。

却还是十分美味。

可以说除了睡眠质量差了点，她在这江户城待得十分惬意，再多住半月，恐怕她都要忘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了。

今日月姬却不看书了，她摆了副棋，像是料定了绫子会这个，拉着她道：“来下一盘，如何？”

围棋绫子记忆中虽然会一点，却不精通，只能陪着她打发时间，本想着下完便可以睡觉了，这盘棋偏偏杀了一个晚上。

绫子也不知道自己在下棋方面还有这种天赋，但她是在是困得极了，最后一子落在了死处。

“是我赢了。”

这四个字听得绫子一个激灵，她睁开了眼看了一眼棋盘。

“我可以睡了吗？”

谁知月姬来了精神，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道：“你答应了我一个条件的。”

是的，下棋前两人非要赌个彩头，赢了的人可以任意提出一个条件。可是这月上中天了，不管有什么要求，绫子都想等到明天再听。

黑发红眸的美人捏着棋子，一下又一下无意识地敲击着棋盘，脸上是属于胜利者狡猾的笑意。

月姬的条件非常简单。

绫子看着被子里活色生香的美人陷入了沉思。

这个进展是不是太快了点。

她更睡不着了。

“每天夜里绫子都像是被梦魇了一样。”

月姬半撑着侧过身子，尽心涂抹过的鲜红色指甲映着她白皙如雪的面庞，褪去厚重的外袍，身着单衣的她显得纤弱而消瘦，“却不闹也不动，只是一直皱着眉头，看着真是令人心疼。

她担忧的神色不似作伪，微凉的手指轻轻抚平了绫子蹙起的眉头，那声音仿佛由远而近，绫子恍惚间还能感受到月姬作为病人不甚温暖的体温：“睡吧。”

她就这么靠在了她的怀中，睡着了。

仿佛是一秒便沉入了梦乡，她的意识穿过了幽深的漩涡，绫子又进入了无尽的梦境循环。

月姬说得没错，她从加入鬼杀队后，就一直在重复着一场无休止的噩梦。如果不是每夜点上了紫藤香，她根本无法安睡。

最一开始，梦里的她是一个普通的孤女。

父母都因为疫病死去了，她不得不独自求生。正所谓一人出门全家去世，导致村里其他人也不喜欢她，大抵是觉得她命不好。

梦里的她真的非常孤独。

现在的绫子已经许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大概是习惯了独自一人，纵使亲人俱在，这种孤独感依旧是无法排解的。

但是梦中的女孩一时间并不能接受这种感觉。她捡到了一只受伤的麻雀，悉心照料。

那只鸟儿在那段时间里一直陪伴着她，她觉得自己似乎没有那么寂寞了。

在半个月后，她带着草籽回家的时候，麻雀不见了。

她就一直等到了晚上，也不见它回来。

她坐在门口一直流眼泪，女孩又变成了独自一人。

她再也没有喂养过鸟兽，可是村里并不太平，乱世中人类尚且难以吃饱穿暖，更何况飞禽走兽。稻田里的秧苗也时常遭殃，她像是意识到自己什么也养不活，只能看着水田里自由嬉戏的蝌蚪充满生命力地游动。

鬼使神差地，她舀了一瓢蝌蚪，放进了水桶里，就这么一直盯着看了很久很久。

它们不知疲倦地游动着，和在水田中一样，好像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处境产生了变化。

“你在做什么？”

突然有人这么问她。

她说想把蝌蚪带回去，一个人实在是太过孤单了。但是她说话的时候，已经不太想这么做了。

蝌蚪不可能一辈子呆在水桶里，变成蟾蜍青蛙后，它们依旧会离开。

于是她把它们放了回去，这时那人又问道：“为什么不带它们回家了？”

她却道：“因为被迫离开家人的孩子很可怜。”

这时她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站在她身后许久的那人突然道：“那我和你一起回家吧。”

继鸡仔麻雀蝌蚪后，她终于捡了个人回来。

她觉得自己肯定养不活。

但是实在是太久没有人和她说过话了，村里的人总觉得她身上藏着疫病，沾一下可能就会死掉，就连她家的稻田都没有人敢靠近，只有这个叫做缘一的男孩愿意陪她说话。

绫子听到男孩名字的时候非常震惊，差点就从梦中醒过来了。

可是梦里的她的心情是非常高兴的，甚至是雀跃。她的想法撼动不了这个梦境的一分一毫，她就看着沉默寡言的男孩一直倾听着，不发一言。

原本以为难以养活的男孩，确实连农活也做不好，倒像是哪里来的大少爷。可是他学习的速度非常快，几乎是她演示过一遍就能够完美地模仿，干活的效率也渐渐超过了她，以前砍柴这种事情因为力气太小，她都要忙上几日才行。现在却只要一天的工夫就可以完成了。

最后变成了缘一在照顾她。

绫子万万没想到，原来继国缘一小时候的模样就是她心目中完美的弟弟，她自以为这场姐弟或者说是兄妹情深的大戏可以一直持续到送缘一去成家立业。

但是她意识到，女孩孤独的内心让她十分惧怕这一天到来。她的童年仿佛都是在失去中度过的，她也无法习惯孤独这种感受。

绫子发现，继国缘一本质上也是这种人。

这让后面的剧情急转而下，长成少女的女孩和长成少年的男孩成婚了。

就是从这一天开始，绫子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