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伯爵(2/3)

在温修昀旁边点蜡烛的丫头瞥见他神色变换,不由一笑,胳膊碰碰另一个丫头,两个人都笑了。

“要说昀大爷也就是根基差些,别的人才品貌和凤姑娘还真……”点蜡烛的丫头悄声笑道。

另一个丫头也笑,口中说的却是:“那是主子们的事儿,你也敢乱说,小心叫人听见。”

听外头凤姑娘昀大爷已说上了话,两个丫头不敢再说什么,忙跟出去服侍。

“凤妹妹。”温修昀仍是隔着半丈便立定给王熙凤一礼。

王熙凤也停下回礼:“昀表哥。”

因今日过年,是以王熙凤虽在孝中,也不似平日一样全身裹素。她来之前被丫头们劝着略打扮了些,身上披风从月白换成淡藕合色,发上除了素银簪子外,额外多了一支点翠衔珠凤钗,长长的珠串直垂到王熙凤面颊。

来王家两个月,这还是温修昀头一次见王熙凤不穿重素,立时便觉王熙凤比平日更显明艳。

温修昀只看了那张娇俏明艳的脸一眼,和那双凤眸对视一瞬,便不敢再看,垂首问:“凤妹妹此时前来,是否为了门禁之事?”

王熙凤笑道:“正是。还请昀表哥和我一同往各处查看一回,好安心守岁过年。”

温修昀低着头笑:“这是我分内的事。”

丫头们忙给温修昀递上斗篷,温修昀接过自己披在身上,才把斗篷带子系好,便见面前出现一个手炉。

王熙凤笑道:“天冷,昀表哥抱着手炉罢,别冻坏了。”

温修昀应得一声,自丫头手里接过手炉,看那递手炉的丫头面熟,忙道:“多谢春涧姑娘。”

春涧也忙道:“当不起昀大爷的谢,这都是姑娘吩咐的。”

于是丫头们打帘子,温修昀请王熙凤先行,他随后出门,走到在外等他的王熙凤身边,两人相视一笑,隔着三四尺往外走,身后是白管家孙娘子浩浩荡荡领二三十人跟着。

几日不曾下雪,天上无一丝云,夕阳沉落,繁星渐亮,天空中出现一弦极细的弯月。

“诗云‘月明星稀’,现下倒是月暗星盛了。”抬头赏一会儿夜色,王熙凤轻声笑道。

温修昀看向王熙凤,正对上王熙凤的双眼。

“今日毕竟是年三十,不比十五十六。”心中想着这句诗后面一句,温修昀停了一瞬,复笑问:“不知妹妹更喜欢满月还是弦月?”

“绕树三匝,何枝可依”,从前他总想着这一句,觉得自己就是无处可归的乌鹊。

现在和以前再不相同了。

王熙凤思索一会儿,不答反问:“昀表哥更喜欢哪个?”

温修昀笑叹:“月圆月缺自有时,谈不上更喜欢哪个。”

王熙凤笑道:“昀表哥年纪还轻,话说得倒有些禅悟的意思。”

温修昀忙道:“不过强说愁罢了,让凤妹妹见笑了。”

王熙凤不应这话,只问:“昀表哥既觉得‘月圆月缺自有时’,想必也认同人生在世,生死自有定数,难以预料了?”

“……大约是如此。”温修昀沉默一会儿道。

“既然如此,昀表哥为何如此发奋苦读?人终有一死,纵生前有多少功名富贵,死后都只是一场空罢了。”王熙凤看向前方一笑,“我不过随口一问,昀表哥不必非要回答。”

两人不再说话,沉默着往前走,不一时行到一处角门。

王熙凤立在原地,温修昀白管家带人前去亲锁了门,并把守门的人领到王熙凤跟前儿,王熙凤使人额外给他们发了赏,并严肃命他们守好门户,不许吃酒赌钱,看几个人恭声应下,方往下一处去。

总督府后院内外共十余个门,全查过一遍已是半个多时辰过去。

一路行一路沉默,行得一半,温修昀终于先开了口,问道:“凤妹妹冷不冷,累不累,要不要坐车?”

王熙凤一笑,道:“不必,就这么走完罢,鸾儿总和我说多动一动对身子好。昀表哥手炉可凉了?”

温修昀笑道:“还热着。”

“若冷了告诉我,我叫他们去加炭。”王熙凤嘱咐一句。

终于把后院最后一处门也锁实,王熙凤舒一口气,对温修昀道:“前院和大门就交给昀表哥和白管家了,我先回去着人往各位属官家里送年菜年礼东西,人一概只走伯父书房东边角门。”

白管家在后应了,温修昀自然也应下。

王熙凤又笑道:“大嫂子身上不方便,不好熬夜,和我说昀表哥是头一次在家里过年,让我今晚和昀表哥一同守岁。表哥办完了事儿别忘回伯娘前厅,我在那边置一桌酒菜,咱们一同守过这一年罢。”

温修昀忙一揖:“多谢嫂子和妹妹好意,我从前头回来立时过去。”

王熙凤又和白管家道几声辛苦,笑道:“今晚也没什么大热闹,不用多少人在旁边。白管家孙大娘忙完了这里,也回去和家里人过年便是。”

听了几声谢恩,王熙凤带人往前厅走,办完事儿坐下歇了一会儿,看时候差不多,便命人上酒上菜,等温修昀回来。

春涧在旁道:“多亏有了昀大爷,让姑娘这两日省了不少心。昀大爷真不愧是太太娘家侄子,年岁不大,书读得好,办事也稳妥得很。”

王熙凤道:“你说得是。没事儿你们就别站着了,也坐下歇一会儿罢。等会儿给你们在那边也支一桌,让你们也好生过个年,有事儿再叫你们。”

秋露笑道:“若真这样,真是我们的福气。”

春涧却道:“可昀大爷毕竟……我们不在身边,是不是不大合适?”

王熙凤看着她笑道:“什么不合适?五间厅里二三十人,若这还不合适,还要怎么?不过是你们在旁边屋子,我身边也还有别人的。”

不一时,温修昀果来了。他自摘了斗篷,丫头们接到手里挂在一旁,王熙凤迎上来,笑道:“辛苦昀表哥。”

现在厅内,地上火盆烧得正旺,比外头暖和许多,王熙凤自然早摘了斗篷。

她上身穿着淡淡藕粉色贡缎棉衣,下边系着极浅的杏色银鼠皮裙,腰间凤仙粉宫绦串着白玉环佩,福身行礼时,手上黄玉镯子露出一截,越发显得肤如凝脂。

温修昀心道现下不过浅粉浅紫浅杏在凤妹妹身上,便衬得凤妹妹这般,若等凤妹妹出了孝,再把浓淡红色上身,又该看着如何明媚?

发觉自己心里竟出现这等念头,温修昀心中骇然,忙把这想头压下去回礼,两人谦让一回,分主宾坐在对面。

入了席,两人说些家事,又祝了几杯酒。因席上放的是黄酒,比温修昀中午喝的花露浓得多,酒过了四五杯,温修昀虽还没似第一日来王家时吃得大醉,却也有些上了脸。

王熙凤瞥见,忙命撤下黄酒,重换了花露,又悄悄命人预备上解酒汤,想一想抿嘴道:“是我的不是,知道昀表哥酒量浅,倒不知这么浅……早知这样,我该直接让上花露的。”

她这话一说,让温修昀本就发红的脸更红了。

王熙凤话出口也觉有些不妥,忙想话要找补,温修昀已先咳嗽一声,笑道:“这几杯倒还无事,妹妹不必自责。”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儿,温修昀饮一口花露,感受着花香和淡淡的酒气在嘴里转过一圈,开了口:“妹妹不是问我,为何明知人终有一死,死后富贵功名都成云烟,还发奋苦读,力图早日有个出身?”

王熙凤忙道:“是我问得唐突了,昀表哥不必……”

“其实也没什么,才刚是我没想好如何对妹妹说。”温修昀笑得和煦,语气里有几分感叹,“人是终有一死,可人活着的时候就得好好活着。且不说父母生养之恩和亲朋情谊,只说人生在世,若能留下些事迹与后人评说,才不算白来一场。功名富贵是会成空,可若得史书上留名,哪怕只是只言片语,也算值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