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生死(1/5)

("贾府长媳[红楼]");

天地间洁白如素,

日头还未升起,残存的月光照在雪上,泛起一片幽亮。

雪下了一整夜,

厚厚铺在地上屋顶上松柏树枝上,松软可爱,不像是京中承德的雪一样,看着就觉凛冽。

但王熙凤无心赏雪。她穿一身大红狐狸皮的斗篷,脚下踩着绯红羊皮小靴,

一路只顾着往前走,

顾不得院中雪还未扫,靴子踩在雪里,一步一个深深的脚印。

春涧等在后面忙着追,终于在角门前追上王熙凤。见王熙凤抬脚就要跨出角门,春涧急忙拽住王熙凤的斗篷。

“做什么?”王熙凤停下回身,面上都是焦急之色。

王熙凤因这两个月要讨好郑氏,

除坚持自己身边贴身服侍的人还是春涧四个外,院子里粗使的跑腿的人,都多用郑氏给的人。

是以角门处现守着的人都是郑氏派来的。虽说春涧等没少打赏拉拢分化敲打这些粗使丫头婆子,但终究这些人还是都不大可信。

前面有守门的婆子,后面有跟着的好几个小丫头,院子里还有拿着扫把扫雪的,

处处都是人,

春涧只好松开王熙凤的斗篷,

把一块帕子塞在她手上,

嘱咐一声:“姑娘路上小心些,这雪都还没扫,别摔了。”

王熙凤应了一声,

见春涧脚上穿的还是寻常棉鞋,衣衫也**,忙道:“你们快回去换双靴子穿几件厚衣裳再出来,我先去看母亲,你们换过衣裳再来找我。”

春涧一跺脚,答应了。王熙凤转身继续往前走,行得先是比才出门时慢了些,可随即她又加快了脚步,到了最后,她从廊下一路小跑到了郑氏正门处。

时才卯初,离郑氏平日起身还有半个多时辰,可她正房门已开启,不断有丫头往来打帘子,还有婆子们捧着水盆水壶进去,又有婆子捧着血水盆出来。屋内郑氏哭号咒骂呼痛声不断传出来。

王熙凤到得正门口时,正看见一个婆子捧着一盆尚冒热气的血水低头出来,血腥气扑了王熙凤满面。

郑氏尖叫声传遍五间屋子。打帘子的丫头神色慌乱中带着恐惧,看王熙凤立在那里不动,忙着道:“大姑娘怎么不进来?”

王熙凤答应一声,略低了头,慢慢走近屋内,摘下斗篷上的帽子。

在屋里时着急,王熙凤只洗漱了穿上衣服便出来,头发随意挽了个纂儿,上并无半分珠饰。因跑了一路又被帽里摩擦,现她鬓发蓬乱,几络碎发垂下,垂在她面颊处肩膀上,还有一缕挡在眼前。

她随手把这缕头发别在耳上,待要往内室走,才行了两步,却见又是一个婆子捧着一盆血水出来。

愣愣看着这个婆子也出了门儿,王熙凤迈向内间的脚不知怎地再也抬不起来。她转向守在门口专打帘子那丫头,问:“是怎么回事儿?”

那丫头瑟缩看向王熙凤。王熙凤走近她沉声道:“说!是怎么回事!”

“奴才……奴才也不太知道……”守门的丫头声音颤抖,“奴才昨晚没在屋里守夜,今早才刚起身,听见正屋里动静,忙着过来伺候。内间里宋嬷嬷又是要水又是要请大夫,还有太太喊疼,别的奴才就不知道了……大姑娘,您和太太求求情,我真什么都不知道,我真……”

王熙凤看这丫头也只是胡乱挽了头发就来了,连身上汗巾子都没好好系,脚上棉鞋尖儿上一滩湿,眼见是雪化在了上头。

知道郑氏和宋嬷嬷一贯待下严苛,丫头婆子们略犯了错儿,不是打就是骂,要么就是扣月例,王熙凤看那丫头实在吓得可怜,本想应下她,可想到宋嬷嬷惯是会拿小事挑唆,她便只道:“你只管用心服侍,太太是明白人,你既没错,太太怎会罚你?”

那丫头眼中的光黯淡下去,低声应了个是。

王熙凤心内五味杂陈。她再犹豫一会儿,看又有一个婆子捧着满满一盆血水出来,终于狠了心往内室走去。

越往里走,郑氏的尖叫呼痛哭号声就越骇人,血腥气也闻得更清楚。

王熙凤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越来越重,旁边往来的丫头婆子在她眼里都渐渐成了虚影。她听不见丫头们的脚步声,也听不见她们的窃窃私语,她只看见宋嬷嬷扑在郑氏床前落泪,看见郑氏面目狰狞着喊叫,看到郑氏紧紧攥着宋嬷嬷的手,看见婆子们从郑氏身下拿出沾着血的棉布丢在水盆里,又有新的棉布递上。

一瞬之后,所有感觉都回来了。

血腥味直冲鼻腔,王熙凤蹲在宋嬷嬷身边,落泪道:“母亲,母亲,您这是怎么了?嬷嬷,母亲怎么了?请大夫了没有?”

宋嬷嬷老泪纵横,抬头起身坐在郑氏床边,低头俯视王熙凤,抹泪道:“太太这一胎怕是……已经去请大夫来了。只是大姑娘怎么才来!”

现下是王熙凤蹲在地上,宋嬷嬷坐在床上,倒似宋嬷嬷居高临下在训斥王熙凤。

王熙凤没想到都这时候了,宋嬷嬷竟还弄这些把戏。

她从地上起身站直,正比坐在床上的宋嬷嬷高了几寸,冷冷看了宋嬷嬷一眼,拿帕子抹掉眼角泪珠,忽然又泪如雨下:“嬷嬷这是怎么说?母亲状况未明,嬷嬷见了我头一句,不说怎么和我商议救治母亲,竟是挑我的错处不成?照这样说,我和母亲不住在一处,听见动静就急急忙忙的来了。倒是嬷嬷是日夜和母亲在一处的,怎地半夜没发现母亲有甚不对劲?”

宋嬷嬷又想绷住面上悲意,又要忍住心里愤恨,面上竟变得有些狰狞。她张口几次才要把话说出口,王熙凤已立在她面前,质问道:“母亲都这样了,嬷嬷不关心母亲,还要往我头上泼脏水,今儿我和嬷嬷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明明大夫都说了,母亲这一胎欲要顺利生产,必要好好保养,不得劳累,这家里还有谁不知道?前些日子我帮着母亲理事理得好好儿的,母亲歇得好,面色也红润了,人也精神了许多,可不知嬷嬷和母亲说了什么,母亲就宁愿自己从早到晚操劳,也不愿意让我帮忙了!”

“母亲是我亲生母亲,母亲怀着的是我嫡亲的弟弟妹妹,母女连心血脉相连,我自然是一心为母亲和弟妹好。可嬷嬷只是母亲的乳母,您亲生的儿子虽然没了,偏还给您留下了一个孙子不是?您成日家口口声声说都是为了母亲,那为甚从母亲这儿得来的东西银子全都到您小孙子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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