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城隍庙(1/1)

正当傍晚时分,吃罢了饭的孩子们出了门,闹的夏蝉更加欢腾,年轻的公子姑娘满怀着心悸或提了灯笼或揣了帕子也出了门,只盼着在今日的某个桥头河畔能寻到知心人。

洛阳城的热闹似是集中到了一处,应着玉秀坊在城隍面前公演,洛阳城的乞巧市也搬来了这里,一条大街,两旁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摊儿,有画唐的、有纸灯笼的、有刺绣的、有小吃食的,满目琳琅,看的林秀安目不转睛。

“九爷可是未曾见过这般光景?”丹青微微一笑,林秀安这副孩童般好奇的神情倒是少见的很。

筝容脸上也显出些好奇来,听丹青这么一说,收敛了些,又望了望几乎要把所有东西都看尽眼里的林秀安道:“小青青有所不知,九爷自幼深养宫中,气派的倒是不曾少见,这番鱼龙景象怕是当真未曾亲临。”

丹青敛了笑意,闷哼一声:“容姐姐也跟着九爷学坏了,尽会挪揄人。”

“小青青云游四海,见识自然比我多,何时小青青再与我说说那些趣闻?”林秀安转头笑道,眸子里尽是华光溢彩。

丹青微微一愣,也不甚在意了,只望着林秀安点头:“好。九爷想听,何时都可。”

林秀安的一生迄今为止,不是为国,便是为家,国自然是南安,家便是她们了。这一生,没有一刻是为了她自己的。终于出得了那如同金丝笼的皇宫,林秀安不论想要什么,她们都会奉上。

此次是众人头一次一起出门,还是在这么热闹的乞巧节,往前了想,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就如同林秀安说的,此后,她们将宛如新生。

几人之间气氛忽有些低落,醉窈出声道:“九爷,在往前行,可就是玉秀坊公演的台子了。”

一路下来众人嬉笑游玩,手里头都捧着不少玩儿的吃的,林秀安将一个狐狸面具套在脸上,喜道:“那便去瞧瞧吧。”

不少王公贵族的子嗣也都趁着乞巧出来图个热闹,林秀安少不得要被人认出来,好在有这面具挡着,其他人又都换了男装打扮,这灯影烛光间看不大清面容,才让林秀安等人一路相安无事的到了公演台子前。

话说那玉秀坊的台子,早已被围的水泄不通,林秀安只听得一阵阵的叫好声,台上的曼妙舞姿被里三层外三层的脑袋挡去了一大半,急的她左窜右窜也没能找个缝隙钻进去。倒是硬生生挤出了满脑袋细汗。

“这可怎么瞧得见?”她暗自嘀咕,转头望见台子的正对面有一处阁楼,楼前栏杆坐了一排的人,正有说有笑观赏着,好不得意。

“凭地他们那么逍遥自在?我们却在此挤的满身臭汗?”林秀安面色微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被人挤的。

筝容等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由的掩面轻笑,林秀安回目瞪她们,醉窈这才道:“九爷,人家这是早早预定了看座,这可是每年都有的惯例,要怪也只怪你来的晚了些。”

林秀安显是不依,气道:“醉窈姐姐既然早知道,为何不早定了看座?”

醉窈目光一转,瞧了筝容一眼,叹道:“奴家倒是想,可奴家没银子呀。”

林府的财务账务皆由筝容管着,怕就怕这九爷大手大脚惯了,趁着筝容外游一段时间就把林府给花空了。除了余下平日里的费用,倒还真没给醉窈余的银钱。

筝容微微一笑,瞧着醉窈道:“若是由了你,只怕九爷早把咱们府上的银钱都挥霍了去,你俩狼狈为奸的时日还少么?”醉窈只讪讪一笑,不等林秀安驳嘴,筝容接着道:“九爷若是想看,就自个儿想办法,现下筝容也无他法。”

林秀安不满的撅着嘴闷哼一声,四处望了望,瞅准了台子不远处的一颗大树扭头就奔了过去,几个人里头就阑珊与醉窈有些功夫傍身,两人对视一眼,暗道不好,醉窈喊了一声:“哎哟我的爷啊!”就追了上去。

剩下几人自知拦不住,也只得摇头叹气,怀亦倒乐呵呵的道:“许是九爷在宅子里闷的久了,这孩子心性又上来了。”谁不知道,怀亦是出了名的对林秀安恨铁不成钢,平日里没少责骂,这笑意里怕是藏了刀子,待回府又不定想出什么法子来管教林秀安。

林秀安的脚力阑珊与醉窈是追不上的,只得眼睁睁看着那淘气上了树,还找了个舒服的地方,骑坐着乐呵呵的看着台子上。林秀安此刻只恨没把方才买的小吃食一同带上来,这位置可比下面舒坦的多。

这厢林秀安看台上舞娘看的如痴如醉,直叹难怪那些男子个个心甘情愿舍了重金去玉秀坊,这可比皇宫大殿上那些表演好看的多。殊不知台子后头那些表演完的女子也发觉了她。

“姑娘,你瞧。”其中一女子指着那大树,边对身旁的女子道。

那女子生的清婉可人,眉宇间一点水滴砂透着一股端庄,一袭水袖称出几分仙境,只往那一站就把身旁的女子都比了下去。女子抬头望去,就见林秀安吊儿郎当的骑在树杈上。

“这两年的看客倒是越发的不规矩了。”女子收回目光,淡然道:“幸得这两年护城营派了人手来管秩。”话音未落,就听旁边一声惊呼,众人目光探去,却是方才表演完下台的一个姑娘,给一个护城营的官卒拽住了手。

那官卒身配长剑,服饰上的花纹也与普通官卒不同,想来是个小队长级的人。那小姑娘一声惊呼,也吓得他撒了手,满脸堆笑道:“姑娘莫惊慌,小人不过想寻你们管事的,不知今年是谁领你们公演?”

小姑娘皱着眉,道:“这后台就算是你们护城营的人也来不得,你找我们琴姑娘何事?”

官卒一听琴姑娘两眼都放出了光彩,遮都遮不住,他搓了搓手道:“原来是琴归晚琴姑娘,不知姑娘可否带传一声,求琴姑娘见一面?”

“见一面?有何可见的?”小姑娘见官卒一脸色相,心知其不怀好意,虽做不得什么出格的事儿,可玉秀坊的姑娘哪是说见就见的。

琴归晚刚巧听见,不由的停下了脚步,没在往那边去。往年公演到不曾出过什么岔子,护城营为玉秀坊的公演管秩也成了每年的惯例,只这两年玉秀坊的名气越来越大,堪称玉秀坊八绝的八个姑娘是极少出门抛头露面的,是以要见就得花银子。

琴归晚对身侧的女子低语几句,让她好生处理,女子领了命,便往前了去。谁知那官卒求了半天也不见那小姑娘松口,便急了眼道:“不过一介青楼女子,说的好听称一声玉秀坊罢了,你倒还给爷摆起谱来了?!”

“官爷有话好说,小姑娘家的刚来坊里没多久,多有怠慢。”女子上前一步,赶忙道。

那官卒瞧见有个懂事儿的来了,一扫先前的低眉顺眼,摆起了势头,道:“上头可没给安排这等事,兄弟们也帮着你们玉秀坊好几年,我们公子爷想一睹琴姑娘风采,你们倒还不知感恩?”说罢狡诈一笑,“你们若是不叫琴姑娘出来,我立时让兄弟们撤了,可就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儿了。”

洛阳城街头最不缺的便是那些游手好闲的小混混,玉秀坊的姑娘可是出了名的各个水灵,倘若当真没有护城营的人管着,保不定要闹出些事儿来。有些混混还靠着家世,玉秀坊除了一个叶琉苏可没人能靠。真闹起来,总归是玉秀坊吃亏。

此事发生在后台,隔绝了前台看戏的百姓,那一声惊呼也被台子上的乐声给盖过去了,是以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偏在树上的林秀安看的清清楚楚。先是那美人姑娘身旁的女子过去了,而后那美人姑娘似也有些按耐不住,眼瞧两方争执不下,就要走出后台去。

“赶紧叫你们琴姑娘出来!”那官卒正得意,玉秀坊的姑娘则各个气的瞪眼。

话音刚落,那官卒忽的哎哟一身就整个人往后栽倒了下去,又急急忙忙爬起身扶正了头盔,四处张望气急败坏的喊道:“哪个不长眼的敢打你官爷爷!”

琴归晚正欲步出,眼见这岔子又停下了脚步。

“嗖”的一声,一个硬物件又砸在了那官卒的面门,官卒吃痛大叫一声,抬手往怀里一托,那物件正落在他手里,官卒低头定睛一瞧,“林府”两个滚金的大字,愣了半响,吓的腿肚发软摊在地上。

阑珊与醉窈只觉眼前一晃,她们家九爷就不见了身影,顿时急的欲哭无泪。返身就去寻筝容等人。

只听得前台看演的人发出一阵惊呼,那官卒抬头,就见一个身影飘落在跟前。那人身着一身金边绣锦衣,玉带环腰,一头黑发未绾只系了一根翡翠玉带帖顺在背,身形挺立虽带着狐狸面具,却也能看出此人气质玉树风华。

“我倒不知,护城营何时出了你这么个东西。”那人声音沉稳,听不出喜怒。只原本还是呆愣的官卒,吓的立即正身跪好,磕头如捣蒜,照着自己的脸就往死里扇,边还求饶:“小的一时糊涂,鬼迷心窍,小的上有老下有小,还有……有一个小情妇,您大人有大人,莫要跟小的计较,小的命贱不值得脏了九爷的手,污了九爷的眼,九爷一声令下小的立马就滚!”边说边爬到了那人的脚下,哭的撕心裂肺,仰天大喊,“九爷!九爷饶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