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 68 章(1/1)

龙鸦执意于我同行,又披上了□□,整天黄着张脸跟我进出军营。

如今,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但我依然没下行军令。坐在高位上不吭声,下面垂首而立的将领们也不敢支声。

“将军打算什么时候发兵?”

大家都不敢吭声,也只有站在我座椅旁,披着黄脸朝廷使者皮的龙鸦敢在我心情极度不好的时候发问了。这几日我忙着军中事物,与他耳鬓厮磨的时间都没有了。

沉眉看了他一眼,明明披着张黄脸皮,却依然掩饰不住俯瞰万物的王者霸气,他站在那里,就已经把我比下去了。

叹了口气只是指着沙盘道:“我打算出兵迎接陆将军回戚洲,你是朝廷的使者,我命你为阵前军左先锋将军。这次我们不走陆路,陆路太耽搁时间,也易被北军察觉。我们轻辕简行从水路进发,现值深秋,河面多有雾气笼罩,我们打着商队的旗帜,先把大船队南移上靠,在距京城三十里处的商旅聚集地离城靠岸。然后,在当地备足粮草后分两路出兵,一路由山路绕到进入京城后方,分批分日连绵不断开进京城,与京城内部队汇合,扰乱北军视听,让他们摸不清到底有多少援军进入京城;另一路,就劳烦使者大人,在北军扎营的暗林北面,不时用小部队骚扰北军,打散他们的主意力。

军队太过庞大也不是件好事,调度起来总要顾头顾尾,我料定北王不会为了这么点小规模的滋扰儿调动大部队与你正面交锋,但时间长了,必然会压抑烦躁。到时,那些归降的部队必定会被派来解决这些杂七杂八的小事,到时,陆将军一定会现身的。”

龙鸦听了微微一笑,却有叹息道:“中原人应该庆幸,你不是北军中人!”

听到龙鸦发自内心的赞美,我并没觉着有多高兴,这是战争,不是小孩的家家酒,北军的铁骑弯刀,仿佛已经在我眼前掠过,他们不知道,黑甲金刀间夹杂的是怎样的雷霆之怒。

沉思良久……

“若我是北王……若我是北王胜利就在眼前,离我那么的近,多年苦心经营眼看就要收获一方,我定会将重心压在最后一战上,那些小股的进攻绝对不能影像到我主力,所以,龙……使者大人,这次你的任务是滋扰,并不是与之正面交锋,明白了吗!”

龙鸦眼中尽是欣赏玩味,看着我,点点头,然后拱手,竟弯腰给我行了个礼,搞的我受宠若惊,撑着下巴的手差点滑下来。

翌日凌晨,天蒙蒙亮的时候,我盼望已久的大雾终于降临。我率领一百艘战船沿江而上,船上大约有三万余人和部分战马,及只够我们五日用的粮草。

老天保佑,船队完全到达距京城三十里处的离城时,雾气才慢慢散去。

大江南岸再向南望,北王驻军统领——五鬼将之一的肖炎,正在和京城发出的小股力量作战,又是一次小规模的战斗。北军想切断京城和外部之间的运输线和信息传递线,但是京城中战将不少,也不是那么容易攻得下来的。北军利用京城周围纵横交错的水道偷袭,却始终孤立不了京城。

先头部队早已抵达安顿,着手准备粮草事宜,迎接我的是我派出的前锋营的副将黄翎,龙鸦现在是左前锋将军,黄翎现在算是他的直接下属,可龙鸦除了我谁懒得看一眼,所以,我只能自己受点累,连他的那队人马一起带了。

黄翎的个子比一般的中原人高大,头发花白看上去也有些年纪了,但是特别瘦削,看起来像一根细长的竹竿。接过我给他的授权令,黄翎紧张地说:“易大将军,左前锋营的王将军昨日出发伏击北军运粮车队,今日尚未归来,末将十分担忧,恐怕出了什么事情。”

这样啊~!是我让王将军有空去打探军情,有好机会就出兵试探一下的。我不想等一切都安排好后再行动,我要的是速度,是出其不意。如果伏击滋扰和我的援军进京一同进行,我担心北王会起疑心,怀疑其中有诈!

我示意黄翎把地图放到我面前,问:“王将军带了多少人?在什么地方伏击?”

黄翎指着离城渡口西边,一条分岔而出的水道说:“带了前锋军的一半人马,从这里出发。他早就应该回来了。末将正在想该怎么办才好,您就来了,及时的很!”

我勃然大怒:“不是说上岸后,便由陆路进攻么?为何擅自行动,若王将军回撤时若暴露了我军在水路上的大部队所在方位,那我们几万兄弟都要埋骨于此了!”

黄翎犹豫着没敢吭声。我知道,他是跟着戚家公打天下的老将军了,连陆继他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我了.

龙鸦拉了拉貂绒披风,瞥了黄翎一眼冷言道:“如果连手底下的人都无法掌控,还做什么将军?我看你不过是来讨口棺材罢了。”

黄翎冷汗下来,顺着龙鸦的话,我一拍桌子厉声道:“现在我负责指挥戚家军!”

黄翎这才道:“北军一直和守城军对峙,但自从北军攻下京城附属各州,中原的不少大将陆陆续续都归顺了北王,其中最厉害的一个人外号罗刹愁。他使得一双狼牙,据说一只狼牙戟重若千均。他的骑兵队所向披靡,归顺北王后他便调至封守通往京城的各条要道,末将等全靠熟悉水道,乔装改扮才勉强登上岸。这样一来,末将等便无法完成陆路滋扰北军的任务,无奈之下,才……才……”

我没有说话,静听他细说。黄翎抬头看看我的表情,犹豫着说下去:“末将早已料到易大将军对末将没能从陆路阻拦北军运粮十分震怒。但这次听到北军营内线报,北军内部又开始调动兵将,正好有一支运送粮草的队伍没有厉害的将领护送。王将军认为这种机会千载难逢,便亲自率军往水路伏击。”

我猛地打断他的话:“别说了!现在全军整队备战!”

黄翎大惊:“易大将军,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我吼道:“北军早想一股做气灭掉中原余孽,只是中原地域太过辽阔,一直无法如愿。此次既调遣重将大举进攻中原,何故又突然调动兵将,且在这定成败之时,还无将领押运粮草,这其中必定有诈。我怕王将军中了对方的待伏反扑之计。”

想了想,又道:“北军军纪何等严谨,这么重要的消息连你这个初到离城的将军都知道了,你就不觉其中有诈吗?”

黄翎脸色顿时刷白,愣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北军可能想借押运粮草之机诱王将军!不,他们知道,若是京城被围困,各地义军必定来援,他们这是想引诱暗藏在各处的义军现身,然后再设伏歼灭。只要这些中原部队中计,北军就可一举了解这些后患,然后集中战斗力攻打京城。只是,他们没有料到,我率领大批援军到此,可与他们斗上一斗了。”

黄翎一拍脑门,恍然大悟,这才彻底服了我。

一时间水师前锋营人马调动,包括我带来的万余人马纷纷顶盔贯甲,骑兵队也骑上战马,跃跃欲试。我命黄翎率众架好强弓硬弩,备好火石,防止不知埋伏在何处的北军骑兵猛然冲营。又从他手下调来几个熟悉地形的士兵,率领骑兵队百人,及我手下五百名弓箭手,齐齐赶赴北军设下圈套的伏击地。

其时落日西斜、残阳如血,金色的晚霞与暗蓝的天空一齐将大地涂上了一层迷离的色彩。地面上无垠的芦苇林在晚风之中飒飒作响,当中一条如黑龙般的军队在延绵在河道上游行。

“少生,像你这样的人才,不该埋没至此——”龙鸦话说一半,止住了,默默陪与我身侧,看着夕阳渐沉。

龙鸦看着夕阳过了好久,又喃喃开口,“你从来都是想做什么,即刻就要去做的,而且非做成不可,心气之高,好似纵身一跃便可直入九霄云!可你又把一切都看得太轻,什么都抓不住你,绊不到你。少生啊少生,在你心里,究竟在乎些什么?!”

闭眼深思良久,伸手探入他披风内,偷偷捏住他手腕,用只够他听得到的声音低吟道:“任由我,天高海阔流翔去,只愿你白似冰雪,同我共眺余生!”

“少生啊……”

天上的星星真亮,夜晚的颜色墨般浓重,河水被映成了一带墨色绸带,偶尔闪动着黑金色的波光。那岸边的树芦丛林只能看清个形状,影影绰绰的来了又走了。周围有芳草的清香传来、有河底的腥气泛起。船丁撑一支长篙,在青草更青处漫溯,但见河道两分,是该分别的时候了。

“龙鸦,一月后,不管成功与否,我们都在离城汇合,到时,我们归隐山林,再也不管这破劳子事了,要是……要是我没来,你……你……!”想跟他说,如果我回不来了,你就在找一个,可想了想,虚伪的话还是少说为好。

龙鸦神色凝重,似有话要说,犹豫着,眼看两只船头就要各行其道,他突然伸手一把抓住我,一字一顿地叮嘱道:“北军中能人甚多,你万万不可鲁莽,若是有人要你入营试探,你绝不可做此等送命的傻事,你记住我的话,若是被困,从哪进去,就从哪出来,那条路北军绝不会设伏,记住我的话,记住了——”

“龙……龙鸦!”挫败万分的不知该怎么说他,为什么他从来都不听我的,刚才不是交代的很清楚吗?

“现在是在战场上,我是你的将军,我拜托你听我的指挥,不要……”我话还没说完,他扑上来揪住我领子,黑云压顶般的气势吓得我一哆嗦,连到嘴边的话也忘记了。

“我在离城等你,若是一个月还不见你人,我就将京城踏成灰烬……”

“龙~鸦!”我被他这阵势吓到无言以对了,他现在的样子,很疯狂……我怕不小心说错了话,他会把我掐死。

他抓着我的手渐渐松开,眼底的狂躁之气也逐渐平息散尽,两船越离越远,直到芦苇遮眼,有个人依然立在船头朝这边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