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番外（1/2）

“掌柜的,你们这可有红绸？”一个身材窈窕的年轻妇人在布店询问道。

正在招待另一位小娘子的掌柜抽空招呼道：“有呢，娘子稍等。”

对这等面向平民的小店铺来说，绸缎之类的已经是高级货,不会摆在前面任人抚摸，只有客人点名要的时候才会拿出来。而这种小店铺人手又少，通常都是掌柜的自己招呼，谈完了一个才能谈下一个。

“您慢走。”掌柜的送走刚才的客人，这才招呼年轻妇人,“娘子想要什么样的，做什么用呢。”

年轻妇人咬咬牙：“要最好的那种,给刚出生的孩子做内裳的。”

“成，您稍等。”这是个大单，掌柜的明显热情不少,回身去后面拿缎子,“再有人来，麻烦娘子帮我招呼一声。”

“嗯。”年轻妇人应了。

这时，店铺内又进来一个客人,年轻妇人回身，想说明掌柜的一会儿就出来,却徒然发现进来的这人有些熟悉：“你…你是…珍珠？”

才进来的客人明显也觉得她熟悉,在她出声后,才略有惊讶的喊出一个名字：“鹦哥？”

年轻妇人有些恍惚,鹦哥这个已经被忘却的名字掀起了些许历史的尘埃，那是她还在荣忠伯府时候的名字,后来她被送到林家，改名紫鹃，再后来,她嫁人了，别人都只叫她秦五家的。

但无论如何，再遇故人依然是令人喜悦的，紫鹃高兴的地道：“真是你呀，多时不见，你如今如何？对了，我去了林家后，林姑娘给改名叫紫鹃，你一直在老太太身边吗，老太太身体可好？”

被她叫珍珠的女子看起来没有她那般高兴，抿了抿唇，微笑回道：“我去了宝二爷身边伺候，二爷赐名袭人。”

紫鹃依旧高兴：“那很不错啊，我记得宝二爷那时候最喜欢你伺候了。”

曾经贾宝玉住在史老太君碧纱橱外的时候，都是她们这帮小丫鬟伺候的，当时贾宝玉就夸过珍珠最是细心妥帖。

“我已成婚了，你如今怎么样？”紫鹃同袭人叙旧了两句后，介绍起自己的情况，“林姑娘出嫁后我没跟过去，大奶奶便给我们三个都配了人，我今儿是来买红绸的，林姑娘前儿生了孩子，我想着做些贴身衣物送去。”

花袭人有些尴尬：“我也准备成亲了，今儿是来置办些东西。”

“真的吗？”紫鹃惊喜道，“说的哪家人？定的什么日子？我可要去讨一杯喜酒喝。”

花袭人勉强道：“具体日子还没定下，到时一定请你。”却没回答定的哪户人家。

恰在这时，掌柜的出来了：“您要的红绸。”

紫鹃立时上前查看，又询问价钱，有些小贵，紫鹃咬咬牙还是买了，既然想着讨一讨旧主的情分，就不能不舍得下本钱。

买完了东西，紫鹃歉意的对袭人道：“我今儿还有事，不能陪你，得先告辞了。”

“无妨，来日再叙。”花袭人轻松了些，大度的表示没关系。

紫鹃再次表示歉意后走了，回去的路上，紫鹃暗暗叹息，其实她哪有什么急事，只不过是看出故人的窘迫和不自在，与人方便罢了。

曾经她们那一群同龄的小丫鬟关系确实还不错，但也没有好到多亲密的地步，她和曾经的珍珠关系更是淡淡地，因为当初的珍珠与其他几个小丫鬟，很明显的是奔着宝玉少爷去的，目的为何十分明白，她却对当姨娘没有任何想法，更想去珺姐儿身边伺候。

可惜，那时候老太太和大太太水火不容，她几乎没有可能被调到珺姐儿身边。后来她被送到了林姑娘身边，其实她是很高兴的，林姑娘的身份不比珺姐儿差，若能做好了也是不差的。

但因为她的身契没有一同送过来的关系，她始终被排挤在林家下人之外，面上的荣光是有的，内里却自家人知自家事。后来，林姑娘定下亲事的时候，荣忠伯府送来她们三个的身契，紫鹃当时还憧憬着跟林姑娘到杜家后的生活，但她却被排除在了林姑娘的陪嫁之外。

再后来，林姑娘出嫁了，没多久她们当初被送来林家的三个人也都被林大奶奶配了人，嫁了。

林大奶奶还是很仁慈的，给她们几个配的人不说多好，但绝对不差，紫鹃也就安安分分的开始过日子，偶尔也会怀念怀念幼时的那群小伙伴。

没想到今日能遇上袭人。

袭人当初是冲着宝二爷的姨娘去的，也成功的去往了宝二爷的身边，今日却说要嫁人，看来，是没能如愿。

而且不说定亲的人家是谁，估摸着是配的人家不太好，说不得就是惹了宝二奶奶不喜，被作践了。

紫鹃心中为珍珠叹息，当初多好的女孩子，如今却沦落至此。

紫鹃以为那次见面之后，不会再跟袭人有联系，谁知却在旬日后，收到了袭人送来的请帖，邀她在大婚那日前去吃酒。

喜日当天，紫鹃收拾妥当、带着贺礼前往花家，不同于自己单一个，花袭人却是贾府的家生子，家中有父母兄弟在的，紫鹃等人曾经还跟着花袭人去她家做客过。

到了花家，场面却不如紫鹃想象的热闹，花大嫂迎上来：“这位娘子是？”

紫鹃递上贺礼：“我与袭人，之前同在老太太跟前伺候过，嫂子可唤我紫鹃。”

贺礼递上，花大嫂更热情了些：“原来是紫鹃姑娘，失礼失礼，这边请，前头来了一位秋纹姑娘，也是在老太太身前伺候过的，不知紫鹃姑娘可认识。”

秋纹，又是一个熟悉的名字，紫鹃倒是没想到她竟没改名字。

“认得的。”紫鹃应道。

花嫂子便将她送到新娘子所在之处：“秋纹姑娘在屋里陪着我那小姑呢，紫鹃姑娘请。”

紫鹃谢过她，进了屋内，就见一妇人打扮的女子，正在给新娘子上妆，面容依稀熟悉。

见她进来，那人扬起亲切的笑容，停下手上动作：“刚还与袭人说起你呢，再不想还能见着，快过来坐。”

花袭人也转过身，杨着上了一半妆的面容，笑意比上次真切了些：“你来了，快坐。”

紫鹃上前两步，扶着花袭人的肩笑道：“我手艺也还不错，你若不嫌弃的话，我与秋纹一起上手，也快些。”

为新娘子上妆这些事本该是专请喜娘或者亲近长辈来做的，但如今却是秋纹来做，再加上外面宾客那般少，紫鹃就知道，这亲事怕是真不如意。

屋内两人感受到她的善意，氛围更好了些，秋纹拉她：“哪敢嫌弃你，当初你可是手脚最麻利的那个。”

三个人其乐融融的上完了妆，又一起唠嗑，只字不提那些可能会引起不开心的话题，只说些喜庆的，等到了时辰，再为花袭人盖上盖头，看着花大哥背她出去。

花袭人趴在大哥背上，低低地对秋纹和紫鹃道：“今日多谢你们来送我。”

紫鹃不知怎的，心头涌上一股酸涩，险些落下泪来。

花袭人被接走了，紫鹃和秋纹在花家简单吃了席面后，相携告辞。

出了花家，秋纹道：“你今日可有事，若没事不如去我那里坐坐。”她叹道，“好久没见旧人，想找人说说话。”

紫鹃也是同样感受，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跟着秋纹回了她家。

“我家那个如今领着老宅那边的差事，旬日才回来一趟。”秋纹解释道，“我的差事在这边的省亲园子里，今日是请了假去送袭人。”

紫鹃坐下，接了茶水，阻止还要端点心的秋纹：“你别忙了，才刚吃的，哪里又能饿了，快坐下，咱们好好说会儿话。”

秋纹到底是端了一碟子点心来，才坐下。

紫鹃问道：“你如今还在宝二爷身边当差？”

秋纹自嘲一笑：“那位二爷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哪还能留我们这等嫁了人的鱼目珠子在身边伺候。我如今是管着园子里的一些花草，事少，清净。”

“挺好的。”紫鹃点点头，“等有了孩子，也能兼顾。”

秋纹认同：“可不是如此，当初我求了这个差事，她们还说我傻，再过几年，且看看谁傻吧。”

两人相视一笑，紫鹃犹豫了一下，还是问起了旧人：“晴雯如今如何了？”她当初与晴雯的关系最好，但自从去了林家后，两人就断了联系。

秋纹神情却是悲痛：“你还不知，晴雯她……一病没了。”

紫鹃眼睛倏地瞪大，不可置信道：“怎会？她才多大！”

秋纹叹气，说起这其中的缘由来：“晴雯那个长相与性子，你也知道的，自从跟着宝二爷回到这府里后，夫人就不太喜她，不过碍着她是老太太给的，才没多说什么。后来娶了宝二奶奶，带的陪嫁那是亲王府出来的，自是瞧不上我们这些丫头，晴雯便与她们起了几次冲突，宝二奶奶当时没说什么，但之后晴雯病了，其实只是小恙，但宝二奶奶以怕传染给宝二爷之由，直接将她撵回家去。晴雯走的时候，身上只穿着中衣，其他一概也无，没多久，就传来了晴雯一病去了的消息。”

紫鹃怔楞道：“宝二爷呢？”

秋纹自嘲的笑道：“宝二奶奶可是得了夫人的同意的，宝二爷可是孝子。”

紫鹃沉默，半响后才艰涩问道：“其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