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二更（1/3）

长空明月,风吹长草。夏日夜晚空气微燥，然天穹下景物幽静，一切都笼罩在梦境中。

“要么打败我,要么臣服我。”

客栈中某间客房,程勿蜷缩着身子,他眉头紧皱,呼吸急促,手指无自觉地扣着身下的被褥。他陷入不安的梦中，那梦将他拉入火炉中一般。他在梦中醒不过来，呼吸已越来越乱。

他梦到了春日午后，戴着面具的女瑶将他压在墙头,对他所说的话。她戴着面具,他只能看到她的半个鼻子和鼻下的朱唇。那朱唇翘着,似笑非笑地戏弄着他。似曾相识,浓雾和大火瞬间升起,包围了二人。

她像是浓浓燃烧的大火，烈焰烧上他的身,他痛得厉害，痛得在地上打滚。

女瑶只是寒气森森地笑。

程勿咬紧腮帮，从地上爬起来,对她大打出手。他用自己学过的所有厉害招式打她,但是他招式不厉害，他被女瑶所压制。

两人靠在墙头上,日光在两人身后慢吞吞的，如青藤般葳蕤而声。

程勿额上渗汗，他在心里疯狂道：不！不！不是这样的……当时不是这样的！

梦里的阳光变得那么亮，灼烧他的眼睛,刺得他睁不开眼睛。那亮光强烈得，满殿都被拖了进去。阳光熔浆一样金灿灿，像熔浆一样铺陈，席卷整个宫殿，将殿中的两人也融入其中。

程勿头晕无比，他白着脸，心中羞耻至极。他闭上眼，无能为力下，他心中厌恶，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但紧接着，他突然听到女孩清脆撒娇的声音覆于他上方。那声音喊他：“小哥哥。”

程勿浑身大震：小腰妹妹！

他猛抬眼，梦中的女瑶变了脸，面具不见了，她眉目清和姣好，正是与程勿日日夜夜待在一起的小腰姑娘的面容。那般的青涩，那般的年少。他呆呆看她，女瑶和小腰的身形在他面前合二为一……小腰姑娘骤得弯下身，重新亲上了他。

“唔……”

又回到了从谢清辉那里逃跑那天。

帘子帷帐在身后飞扬，找寻他们的正道弟子就在他们背后几步。程勿全身鸡皮疙瘩跳起，他慌张无比，而他望着怀中小姑娘含笑的眼睛，他手掌贴着她清凉无汗的肌肤。

安静的对望，如同雕塑一般。

却又不是雕塑。

对面的小姑娘眉目清秀，会呼吸会说话，她是活生生的。

程勿喃喃自语：“小腰妹妹。”

他颤颤伸出手，捧住她的面颊。他一寸一寸地打量着她的面容。程勿声音也在颤抖，充满了质疑和恐惧：“你是……女瑶么？”

怀中小姑娘似笑非笑。

他面前的姑娘，在他亲吻时，变成了女瑶那张覆着面具的脸。她散着发，面具下只露出一双红唇。她伸手勾住他的一绺青丝，漫不经心间，冲着他挑衅地笑。程勿怔怔地松开了手，他煞白着脸往后退。面前妖女旋身坐起，倾前身子，一点点站起来。

“啊！”

程勿仰脸，仰望着她变得高大的身形。

她的脸再次变化，她又变成了他的小腰妹妹。

她又变得柔弱了，又变得那么厉害了……

程勿出着汗，他做着迷糊的梦。现实中他绝不敢做的事，在梦里皆被迫了一遍。他心中最怕的人和最喜欢的人融合在了一起，她们的面孔在程勿的世界中诡异地变化。那陌生的望念在深夜中纠缠着他，它或许只是成长中的必经过程，或许是他心中的魔鬼……

程勿身子一颤一僵，紧绷的肌肉忽然泄力。他咬紧牙关，突然睁开了眼，因太过用力，全身肌肉都在颤抖。从梦里醒来，程勿一激灵，坐了起来。

明月照在床前，少侠剧烈的呼吸仍未平缓。程勿捂着自己的心脏，他的手心也满是汗。他大脑中残留着梦境带给他的诡异感觉，那两张重叠在一起的面孔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挥之不去。程勿感觉到什么，他脸色微变，犹豫了下，伸手进被窝。

程勿脸色顿时灰白，羞恼之色涌上脖颈。

这都是金使教给他的，金使说得满不在乎……他以前从来有过，他既有遐想，也有自觉。他的青涩感知在某一日被撞破后，那个斑斓的、炫目的世界在他面前推开了一扇门。从此后，这种事完全不由程勿控制。

程少侠深觉丢脸。

已经法睡了，程少侠脸色青青白白红红，他偷偷摸摸地爬下床，换了干净的武裤后，干脆出了门，去后院把换下的中衣洗了。深更半夜，他都不敢从正门出，做贼一样抱着衣物，从窗口翻下去，溜去了客栈后院。

程少侠躲在后院里吭吭哧哧地洗衣服，他神智恍惚，又想起了那个梦。梦里的姑娘让他红透了脸，梦里姑娘的脸晃着金灿灿的光，在他面前一遍遍晃。程勿赶紧把那些挥去，专心想着自己的武功口诀。他想、他想……

程勿突然一个抬头，看到了推开门耷拉着肩走进后院的一个青年。这青年是那师徒四人中的二徒弟喻辰，喻辰打着哈欠，踢踢踏踏地溜进了后院，想去灶房找点吃的。毕竟是江湖人，白天又跟自己的师姊过了几招，身体需求强，晚上就饿了。喻辰只是想到本来应该空无一人的后院井水边，居然坐着一个洗衣服的少侠。

喻辰一下子清醒了：“……”

程勿紧张地看着他：“……”

喻辰诧异地看着程勿，从他的脸看到他浸在皂水中的手。喻辰好歹武功不弱，尽管夜里只有月光，他却瞥一眼，就看到了那紧张兮兮的少侠洗的是什么。少侠鼻尖渗汗，面颊惨红，满是惊恐。程勿近乎发抖。

喻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