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1/2）

[010]绘春天

当母亲在雪夜里把他带出平安京之后，飞鸟便有一种“无法再回家”的预感。

照顾他的人叫作“若叶”，若叶的女儿和他一般大，叫作“茂子”。

不得不在这里定居后，飞鸟度过了一段非常建新的生活。

富人有富人过的日子，穷人有穷人过的日子。在都城的时候，哪怕是住在常人觉得很可怜的几叠榻榻米大小的房间，也不需要自己去烧水做饭。被子永远是填满了的，上面也不会有肮脏的痕迹。

但在若叶家里，这样的生活方式是行不通的。

以前的生活方式，完全行不通。

若叶对他的态度不冷不淡，飞鸟一次偶然听若叶说道，他母亲是拿私房钱拜托她照顾飞鸟的。明明是家族里唯一的女儿，但是却没有多少钱。

飞鸟记得母亲的首饰盒里只有朴素的装饰。

茂子分了自己的床给他，因为这个家里实在是没有空余的位置。茂子的父亲前些年因为外出打猎被熊爪死了，家中生活所需的一切费用都是若叶做手工活和帮别人洗衣服赚来的。

如果不是母亲给予了钱财的话，飞鸟恐怕连那样小的半张床铺都无法得到。

仅仅是那些钱也是不够的，飞鸟还要开始和茂子一起给若叶帮忙。针线活还有洗衣服……这些都要做。一开始的时候他什么都做不到，茂子就嘲笑他。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飞鸟以前从来没有做过这些事情。

他顶多就会跟着兄长的老师念书，以及下棋玩。

这年的冬天，过得很难熬。他的书上全是冻疮，因为忍耐不住抓挠，冻疮又变成了烂疮。

茂子总是咯咯咯地嘲笑他。

茂子的手上也都是冻疮，但是她有经验之谈，无论如何都不会去碰那些东西的。只有没有被寒冷与贫穷折磨过的飞鸟才会做出那种笨蛋一样的行为来。

冬天何等漫长，怀揣着某种希望、每天一觉醒来都希望自己能够回到那个比茂子家要大好多的房间的梦想的这个冬天，显得更加的漫长。可是每一天醒来，飞鸟都会看见那扇正对着他的破旧的窗户，以及天花板角落里爬行着的蜘蛛之丝。

这样的生活说不上有希望，但是茂子每天都很开心。

飞鸟无法理解茂子这种溢于言表的喜悦，明明每天都做着一样的工作。冬天，冬天的工作。

“那肯定是因为你母亲不在你身边。”茂子基本没有思考就给出了这样的答案。事实上，飞鸟一直在等待母亲来看他。

紫阳说过的，她会来看自己的孩子的。但什么时候会来，是否会是这个冬天，这就不得而知了。

无论心中的想法如何，不干活的话，是无法和若叶以及茂子一起吃饭的。

时间就在这样荒芜的日子里过去了，春天悄然攀上他们的屋顶。

春天来了。

春天到来的时候，贺茂紫阳也来了。她履行了诺言，来看这个被她丢弃在山野间的次子。

与前年相比，母亲的模样憔悴了许多，大概是兄长的身体又反复地发病。和无惨不同，飞鸟非常健康。而且在乡下生活的时候，他甚至还能跟着若叶去地里。

飞鸟想，也许母亲想要把自己身上的健康分一半给自己那个虚弱的兄长。

飞鸟不太喜欢自己的哥哥，他是个脾气很坏的“孩子”。他太虚弱了，连下床走路都做不到，所以老是会迁怒到别人身上。只要这样一想，飞鸟就会觉得自己非常幸福。他不仅能走，还能跳，一年里也不会怎么生病。就算是生病了，一两天就好了。

如果这些小病落在无惨身上，无惨说不定就会病死。

面对母亲的来访，飞鸟努力表现得庄重一些，但是就算是茂子也看得出他很高兴。飞鸟尝试着依偎在母亲的胸怀，对方则是用柔若无骨的手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

飞鸟他，一直有一个请求想要和母亲说。但是一看到对方那枯槁的神色，他的想法在脑内斗争了很久，最后重新沉进了黑暗中。如果母亲主动提出的话，飞鸟就会顺从地答应对方的话。

但是母亲没有那么说。

母亲没有要让他回家的意思。

这次短暂的探访后，紫阳对飞鸟说：“我下次再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