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命似飘萍逐水流(2/5)

进屋后径直去将床头的木匣拿上,又启开床头的箱箧,从一叠衣物底下摸出一个布袋,数出五颗碎银,约莫四两,小心塞进怀中囊袋,随即出门朝谷外缓行。

他出了谷,也不远行,还是到谷外的镇子上,进了一栋偏僻处的酒家,点了二角黄酒,要一叠卤牛肉。

店家里客人不多,这样的时候,人间百业废弛,能寻到一个喝酒处已经难得。

更难得,这里的黄酒滋味十足,柔而不涩,回味甘甜,如饮清澧。他拿了一双筷子,夹一片牛肉入口,慢慢嚼透,就一口黄酒,喉结跳了一跳,就吞下肚去。

他坐在大堂临窗处,此时夜幕深深,灯烛明亮,星月明朗,街上一片银灿灿,次第橘豆通红。景天侧头望着尘世气象,一时有些痴了。

与邪剑仙一番斗剑,彼时只觉难挨,仿佛一瞬便是千秋,现在回首,也仿佛是昨日之事。想他昨日,尚意气风发,自以为得了剑道精髓,此后应有一番作为,好报偿天下。可而今这番田地,又待如何?

两角酒饮尽,杯盘狼藉,他疲累已极,抱着木匣,伏案而眠。

未睡多时,酒家掌柜上前将他轻轻搡醒,老掌柜弓着腰,客客气气,“客官,咱们这就要打烊了,您若想休息,可以到楼上客房。”

“不必,掌柜,结账吧。”景天睡得两眼通红,头脑昏沉,只觉比睡前还要困倦,还是强打精神。

这边正结账,忽然有人在背后叫他,是个男子,景天回头看去,那人从楼梯上快步下来,走近了,在大堂的灯烛里才看清楚,原来是白天见过面的蜀山弃徒徐长卿。

“道友,我们又见面了。”

“徐道友,原来是你。在下景天。”

二人见了面,分明没有交情可言,倒似旧相识。

徐长卿在神剑镇等待,等神剑门收徒,他还是不死心。景天却是要从神剑门离开,去一个无人知晓他,无人寻得见他的地方。

景天已饮了酒,在此处没有留恋,徐长卿孤夜惊惶,不欲在房中久留,于是他们相伴在街上走一走,散散步。

这正是个暮秋的夜晚,只是如今天星悬空,六气紊乱,地脉淤塞,五灵不调,气温反倒比往常夏日还更高些,且是会愈来愈热的。

今年或许不会下雪了。

街上空荡荡只他们两个心事重重的闲人。

徐长卿说他自幼在蜀山长大,修道练功,被师门长辈教导要秉持正道,以斩奸除恶为己任。曾经蜀山是降妖除魔闻名,只是而今妖类与人类相处和谐,便不再以此为号,只论事迹,不论出身。

景天就说,自己从小在渝州城长大。渝州城离蜀山并不远,在当地,蜀山仙剑派的威名也是如雷贯耳。他虽是个当铺伙计,但时常幻想仗剑四方,快马逍遥的江湖生涯。

谁都有少年青涩的时候,那会儿觉得未来轻轻飘飘,似乎有许多可能,不论如何,颠颠倒倒,兜兜转转,即便吃些苦头,经历些磨难,最终总能找到适合自己的路。

只是那时候不知道,脚下的路能一日日走下去,如今到了尽头了,前面没有铺好的青石板了,没有砾石,没有砂土,有的是萋萋荒草,漫漫无涯。

徐长卿还想接着走,却是不得不停下,而景天走累了,只是想歇一歇。

他们在镇子外一条清泉溪畔驻足。

“恕在下无礼,只是仍有一问。道友跫音沉重,气息粗促,似乎是功力不济?”

“是,我已经是个废人了。”

“怎会如此?”徐长卿一时不敢相信。

“我与邪剑仙交手不敌,被他废去了一身功力。而今连凝神内视的法门都不能持了。”

徐长卿蹙眉道:“人神先天而有灵,不因杂寰退转,好比明珠,若是蒙尘,亦可擦拭如初。道友既非痴愚,又未重病,如何连凝神都做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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