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4 章(2/2)

这是蚕丛重临人间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他随意挥挥手。四周倏忽黑暗起来。停电了。

一枚壁灯回光返照地滋滋闪了两下,随后熄火。

然后就只剩下角落里一块长方形的亮光。那是张浩然的手机屏幕。

张浩然目瞪口呆地盯着手机屏幕,眼睁睁地看着“异次元能量场”读数像火箭似的往上蹿。

蚕丛不是文物。黑科技对蚕丛居然没有效果!

他是古蜀文明尊崇的神。但现在这个从青铜大立人像里走出来的……生物,又不能算真神,而是用文物的意念塑造出来的“复刻版”。

也许神通上打了折扣,但打个响指停个电,对他来说貌似易如反掌。

“乖乖,不得了——”张浩然第一个清醒过来,“干扰器,干扰器的干活!”

傻了半天的工作人员们如梦方醒,七手八脚地把剩余的干扰器集中在一起。

“异次元能量场”的强度停滞了一会儿,随后,重新缓慢地开始上升。

“想禁锢住我吗?呵……”蚕丛很快发现了凡人们的伎俩,不屑一顾地看了看那堆审美堪忧的“胸针”,嗤笑道,“幼稚。”

他慢慢举起右手。

张浩然惊恐地发现,自己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数值在疯狂上升,然后——

黑屏了。

手机成了滚烫的砖头一块,好像随时都能爆炸。

与此同时,至少五十枚干扰器都同时发出了“滴滴”的响声。

“电量不足……电量不足……”

干扰器的功率有限,杯水车薪地抵消着蚕丛带来的巨大能量,电量掉得飞流直下三千尺,眼看就要集体罢工!

照这个速度,这些干扰器完全撑不了几分钟!

蚕丛满意地看着凡人们表情各异的面孔,低声笑了。

“都是些愚蠢一根筋的孩子。不要负隅顽抗了,等到新世界的来临,也许你们可以为我所用,发挥你们的本事,将我蜀地文明发扬光大。华夏文明的垃圾,也确实需要人清扫……”

众人小心地看着他的嘴唇一张一合,无人贸然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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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一个清亮的声音打破寂静。

“前辈,您闹够了没有?”声音是从展厅一角的消防柜旁边传来的,“破而不立,您心目中的‘新世界’,怕是跟一片哀鸿遍野的垃圾场没区别吧。”

蚕丛转头,一根手指随意一指,点亮了消防柜上面的白炽灯。

灯光照出一个出尘绝俗的身影。希孟随意坐在一道矮台阶上,长长的腿好似无处安放,抵在一排展柜下沿。

佟彤惊喜:“在这儿呢!”

她总算是放下心来,乐滋滋地小声埋汰:“旁边有游客休息的长椅你不坐,非要在地板上扫灰。”

而蚕丛,直立在一座高台之上,足有希孟的几倍高。

希孟被他居高临下地俯视,居然不显怯弱,气场上毫不输与那位疯狂的半神。

蚕丛立刻意识到他的身份,将他细细打量一番。

“……哦,也是华夏余孽。你放心,过了今晚午夜,你便在这个世界上除名了。有什么最后的感言,可以讲给我们听听。”

这里的“我们”,指的是邻近展厅里被干扰器放倒的古蜀文物们。显然,在蚕丛眼里,他们也就是开了个小差,迟早是要回复力量的。

“滴滴,滴滴……”

更多的干扰器电量告罄,成为了白给也没人要的丑胸针。

希孟仿佛没听见那些恼人的声音,垂手落地,从地面上托起一层透明的轻烟。

博物馆闭馆半月,展厅无人打扫,地面上已落了薄薄一层灰。

他以指为笔,在那层灰尘上面绘出了随意几道线。

然而当那几道线升入空中之后,它们迅速穿引,生出枝蔓,边缘溢出色彩。高山险峰、深谷飞瀑顷刻间成型,薄如蝉翼的细节熠熠发光。

远处众凡人惊叹:“千里江山图!”

旁边那些被锁死了的古蜀文物也大惊失色。他怎么居然没“失能”?

他不像有些文物似的武力值高超。他只有登峰造极的创造力,能以极端平庸之物为引,织就栩栩如生的幻象。

蚕丛也被那幻象震撼了一刻。那些险峰的形状他不太认识,但让他想起了青泥盘盘的崇山峻岭,那是包围了蜀人家园的无尽天堑。

他问:“这是你的真身?”

希孟笑笑,答:“我不怕消失。这些山水,不论如何朝代更迭,不论中原大地上是哪个文明独领风骚,它都会始终如一的存在。就算没有王希孟将它绘下,也会有别人,用不一样的风格、不一样的材料,将这一隅世界纪录下来。或许,如果您的古蜀文明延续至今,在那个平行世界里,也会有相似的一幅画流传千年,和我的容貌相差无几。

“这世界注定会有千里江山。我怕什么呢?”

蚕丛畅想着他所描绘的那个“平行世界”,赞同地点点头。

“没错。你这幅小画很有意思。也许我会考虑留你一条命。”

希孟对这个丹书铁券并不买账,冷冷道:“可是,我的朋友在青铜神树的创作层里窥得你的计划,那里只有无尽的破坏和毁灭……你真有那个能力,可以重塑三千五百年的历史么?你能够夸口,让你的子孙过上和如今一样充实的日子吗?还是说……你对此并无计划?”

蚕丛用他从各个文物身上汲取出来的智慧,缓慢地思考着。

“你低估了文明的生命力,小伙子。”他说。“只有烧掉那片丑陋的森林,土壤下面的种子才能再次发芽。至于它们长成什么样子……这并不是我需要关心的细节。”

希孟盯着自己在灯光下显得雪白的手掌,说:“我告诉你那种子会长成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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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幻象从他手中升起。绵延不断的千里江山逐渐远去,白炽灯光成了天然的太阳光源,如同延时摄影一样,照出山脚下不断东移的影子。

画幅的焦点骤然拉近。丛林掩映的大地上,出现了人。他们肩扛手挑,在崎岖的山石间筑路。细长的道路从人们的脚下延伸开去,模糊在远处的沙尘里。

冰冷的尘埃被他的双手赋予了生命,一幅和刚才风格完全迥异的、波澜壮阔的图卷徐徐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