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1/3)

佟彤心平气和地在“精神病院”度过了又一晚。

期间还有个小太监过来旁敲侧击,说帝姬您跟灵霄道人的下一次会面约在什么时候,小得给您记一下,免得忘了。

Boss们在创作层里大概也没啥正事做,乐得在胖佶的皇宫里逍遥,大约也是包吃包住的待遇,每天就等着她低头认输。

佟彤神气活现地回那太监:“告诉道长,我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社畜女孩,每天得上班糊口,下班做饭干家务,年底还得交税,平时出门叫个车都舍不得叫豪华型——您把我请到这儿来了,每天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管家保姆一大堆,啥事都不用我亲手做——这样的生活哪儿找去?我才不急着回去呢,多谢您给我免费策划了一个大型VR吃睡体验现场……哎,要是有wifi就更完美了……不过我现在正在戒网瘾中,没有也无所谓,你们这儿提供的服务都挺充实的……”

小太监听得云里雾里,一多半的词都莫名其妙听不懂。但既然是帝姬亲口吩咐“转述”,那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打起精神,拿出十二分的职业道德,嘴上碎碎来回念,硬是把这段话背得一字不差,这才告退出门。

佟彤感叹:旧社会真是把人变成鬼。这要是放在现代,摊上这么个疯老板,她早辞职了。

---------------------------

又一日过去,她估摸着希孟醒来休息,再次不请自来地出现在他的画室门口。

“宝贝儿,今天怎么样?”

反正疯姑娘的言行没人管,她再怎么“疯言疯语”,都会自动被从人忽略过滤,她也就放飞了。

希孟已卧在榻上,对这个肉麻的称谓表示抗议,别过头去不理她。

但他也就坚持了两秒钟,随后闻到了她手中食盒的香气。

“拿过来。”他声音暗哑,语气带笑。气色比昨日更单薄。

希孟手下那两个学徒昨天被她派人敲打了一通,眼下正兢兢业业地帮他洗笔。

但是干活估计也带着满满的怨气,手上翻来覆去的各种粗暴,好像洗的不是笔,是个擦鞋的刷子。

佟彤匆匆来到,一个眼刀过去,两人连忙改成“轻柔模式”,轻拢慢捻抹复挑,重新把那笔当成婴儿般呵护。

疯帝姬也是帝姬,这等庸庸碌碌的小人物哪敢得罪。

佟彤今天给他带的是香糖果子,甜口。

白老板复制出来的同款,在民宿里卖得风生水起;而在这个十二世纪的东京城内,也不过是街边小店随便就能买到的国民吃食。

然而希孟缠绵病榻,已经几个月没出画院大门,吃的东西也是旁人随便送来的食堂菜,他没得选。

油纸包打开,甜香气充满了整个房间。后头的宫女太监都馋哭了。

他眼睛微微一亮,轻声说:“我住在宫外的时候,天天攒零钱买这个。”

佟彤当然知道他的口味喜好,这不够塞牙缝的一袋子东西,派了三拨人,找了几条街才买到。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没必要这么尽心尽力地侍候他。早晚是要分别的。

要么他在创作层里默默死去,要么她又一次不辞而别,和他永不再见。

但她心中有那么一点朴素的同理心,想让他这未曾尝过太多甜美的一生,在她陪伴的这些日子里,能稍微过得舒服些。

---------------------------

香糖果子很快告罄。他就着她的手一口口吃光,自己也觉得此情此景有点荒谬。

他低声说:“王某人何其有幸,末路之际,还有妙人相伴。我孤独了一辈子,现在却热闹起来了。”

佟彤用手帕给他擦唇角,冷不丁说:“秦太医告诉我,你若现在舍一条胳膊,虽然未必便能伤愈如初,但至少能再争取一年半载的时日。你想不想试试?”

没等他回话,又马上说:“在这一年半载里,你能撑多久,我就陪你多久。我身上既然带了这个‘病’,只要不造反,跑到哪里都没人管的。我天天变着花样儿给你做好吃的。”

她心中有个很简单的念头。凡人王希孟早已死了,然而他在创作层里留的这个影子,能不能打破那个无解的命运,坚持得稍微久一些?

至于那几位把她诓进《听琴图》的反派们……

一边凉快去吧,最好等成望夫石。她才不管呢。

然而希孟不领这个好意,倔强地立刻回答:“我要画完。”

你就作吧。

佟彤心里腹诽,但还是好心劝他:“等画完了之后呢?”

他微微一怔,大概还从没思考过“画卷完工,自己依然活着”的可能性。

他苦笑:“不太可能了。我只能尽力,能完成多少,就完成多少……”

“你那两个学徒根本不顶事,我的宫人报告说,亲耳听到他们在商议怎么偷懒最安全。”

“那又怎样?”他冷冷说,“反正等我死了,他们跟新的师傅。”

佟彤表示没必要在这两个人路人身上浪费时间,“我可以帮你啊!只要你吩咐下来的杂活,我尽心尽力帮你去办,肯定比那两个懒虫快多了!”

“你?”

他用心回想了一阵,才记起来:“是了,你也习丹青。”

他从来都懒得跟人讲客套。即便是吃人嘴软,刚刚被她喂了一肚香糖果子,听她毛遂自荐要来做助手,稍微思量了一下,马上进入状态。

“那好。”他笑道,“你先勾个线给我看看……”

话音未落,他忽然蹙眉。

原本苍白的脸色好像突然覆了一层霜,眉头间填满冷硬的痛楚。

“嘶……”

他忽然倒在榻上。

佟彤连忙去扶,手上感到他的体温直线上升。

“没什么……”他额头很快滴出冷汗,用力说,“高烧,几天来一次……太医施针也没用……熬过去就好了……”

未能及时治疗的伤臂带给他严重的感染,这在古代基本就等同于判了死刑。

佟彤束手无策,更糟糕的是,她知道即使把太医院的老头子全叫来,他们大约也通通束手无策。

她只能手忙脚乱地吩咐自己的下人:“愣着干什么!温水、手帕……等等我上礼拜刚看过一个讲高烧急救的公众号……怎么说的来着……”

一波高烧来得格外猛烈。等太医们感到的时候,希孟全身已经被冷汗湿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一张清秀的脸痛苦到扭曲。他半昏迷着,紧紧抱着佟彤的胳膊,火烧火燎的声音,似乎是向她求救。

“痛……手痛……全身痛……”

像是在火海里翻滚,像是血管里流着岩浆。

他的胸肺里鼓动着灼热的烟灰,身体却是冰冷,从指尖到脚踝都麻木到刺痛,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他自己大限将至。

佟彤心痛如绞,像是抱着一块灼热的炭,头脑也仿佛烧空了,一片空白。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