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2/4)

官家出题,画院里的高级画师们“命题作画”,呈上的一幅幅作品争奇斗艳,每个画卷里都浓缩了一个个不眠之夜,颜料中干透了绞尽的脑汁。

而如今,学霸交卷。那些庸俗的答卷简直成了幼儿园涂鸦。

佟彤屏住呼吸,心里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管身后宫女要了洁净的泉水——本来是准备着给她路上解渴的——非常奢靡腐化地洗了手。

然后,小心翼翼地触碰《千里江山图》的边缘——

“别动。”

在她对面的黑暗角落里,忽然掷出了两个暗哑的字。

佟彤根本没发现那里居然还有人!

她蓦地抬头,呆住了。

“希孟……”

希孟其实就在她对侧,一动未动,如同一尊雕塑,冷眼看着她闯入许久,对着自己几近完工的画卷发花痴。

作为一个创作层里闪回的影子,他当然不认得佟彤。警惕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遍。

大概是为了防止失火,画室内并没有明显的火烛,而是开着额外多的窗,让自然光从多角度透进来。

希孟所在之处,恰好是个光线未能达到的地方。

他半躺在一个临墙的小榻上,身上的粗布工作服上沾满颜料——石青、赭石、墨绿,完全盖住了本来的颜色,把他整个人变成了一团完美隐入画卷的阴影。

唯有他的脸——

他的脸色,比卷首那片未曾染色的绢还要白。

惨白的肌肤缓慢地起伏伏,隐约还能看到一呼一吸。

他整个人也前所未有地消瘦,面部骨骼的棱角清晰可见,五官平白锋利了三分,让人不敢多看他的眼睛。

“来者是谁?”

皲裂的薄唇微微开合,他的声音微弱得盖不住窗外的风声。

他的目光越过门边的少女,落在外面那一群庸人之上。

佟彤忽地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人身上的生命力,还不如他面前的画卷之万一。

好像他用画笔,将自己的精神一抹抹注入到画中一样。

但,即便是虚弱至此,他的眉眼间仍旧保持着清隽有力的格调。他的目光甚至比以往更加清澈,像初冬来临之际,溪水里慢慢冻起来的冰。

她身后,几个宫女颐指气使地大声答:“帝姬至,来视察一下画院工作!尔等就照常上工,该干嘛干嘛!先行礼!……”

佟彤回头怒视,把宫女们后面几句话憋在了嗓子眼儿里。

她一眼看过千年,看着这个熟悉的轮廓,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幅画,完工了?”

她最后问出了这么一句。

希孟辨认她的服色,知道大约是个随便乱闯的皇家大小姐。

“还没。”他的声音暗哑,“差一点点。”

他面前的榻上,摆着一排粗糙的陶瓷调色盘。他右手执着一支笔,极慢极慢地点了一抹石绿。

佟彤目不转睛,跟随他的动作。

直到他的右手移出阴影,暴露在窗外射来的光线之下——

“天……”

佟彤忍不住惊呼出声。

他的手……

那已经不能算一双手了,消瘦得不成形,露出一道道青筋和骨节。肥大的袖口下面藏着的,更像是一双精微的机械臂。

他已经病成这样了吗?

距离《清明上河图》里那个生机勃发、欣欣向荣的明快少年,才过去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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