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1/2)

“你也许猜到了,那老伯不是一般人。”希孟一边拿手机点夜宵,一边说,“他是上次炒得很火的学区坟里出土的文物。他骤然进入人间,受到的心理冲击不小,又不会说现代普通话,才让警察认成了走失老人。”

佟彤咋舌:“真的?学……学区坟?”

学区坟里的文物……真的都出来了?

那些保养得当、住在博物馆里的文物,他们耳濡目染,起码对现代社会有所了解,会说点普通话,能跟人类交流。

而学区坟里那些“古穿今”的老古董们,要是都像这个老爷爷一样受刺激,发起疯来……

那、那基本上是大规模的丧尸入侵啊!

希孟见她一惊一乍的,微笑摇头:“也并非所有文物都能立刻化形。用比较玄幻的话来说,修炼到位才能成精……若是损毁很严重时,思维碎片保不住,对我们来说就是永久死亡。”

佟彤一个激灵:“呸呸,童言无忌。”

希孟:“那位老伯跟我说,他叫昆吾,是一柄唐代的环首直刃铁刀。在武将世家中流传,直到宋代被人带进墓里陪葬,已经几百年没见过天光了。”

佟彤轻轻抽口气。

“唐刀啊……”

她见过的文物也不少了,但刀剑着实不多。

先秦时期的青铜剑,若埋得深,还有可能完完整整地重见天日;可自从冶铁工艺发展起来后,再锋利的刀剑也很难存世了。

太容易锈。

铜是一种不活泼的金属,任凭外界风云变化,我自安之若素;

而铁却是个朝三暮四的大渣渣,见氧就扑,见水就锈。只要有水,有空气,再精美的铁器没几年也会锈迹斑斑;再过百十年,很可能连刀柄带刀鞘什么的,全都尸骨无存。

就算是传承有序,被富贵人家收藏,隔三差五的花大价钱保养,那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旦战乱来袭,家族破败,保护工作不到位,他们收藏的那些名刀名剑分分钟被打回原形。

至于墓葬里留存的铁器更是难得。这个叫昆吾的老爷爷能存活至今,说明必定是名家名作。

“可是,”她突然说,“若他真是唐刀,新闻里肯定会大书特书的!”

唐刀被许多人认为是中国古代冷兵器的巅峰之作,很多人认为是日本武`士刀的前身。可惜从工艺到成品大多失传,仅有的几件传世宝刀目前都收藏在日本正仓院,据说是当年遣唐使带过去的,属于日本传世国宝。

希孟:“这便是奇怪之处了。没有新闻提到墓葬里出土了宝刀?”

佟彤打开手机搜了一圈,又问了问自己几个在相关部门工作的朋友,斩钉截铁说:“没有。”

“昆吾老伯还没太接受这个社会,说话也颠三倒四的,我没问出更多信息。”他说,“不如你去看看?”

“我?”佟彤哑然失笑,“我能看出什么建设性的东西啊?”

“我也不知道。”他不无酸意地说,“但你好像在我们文物界挺受欢迎的,他们都喜欢你。”

“哦——他们。”佟彤抓住他话里的盲点,“包不包括您老人家呢?”

身边一堆不省心的大宝贝儿,她在希孟身上花的工夫最多了。对于他自然而然把自己摘出去的行径十分敏感。

出门做义工还能得张奖状呢。他要是还敢忘恩负义地嫌弃她,以后奶茶都莫得喝。

希孟大概没料到她居然敢反问,神色一滞,随后看着手机。

“夜宵到了。我去取。”

出门的时候甩下一句话:“你这个小辈很是尽职尽责,让我们在人间的体验都很满意。再接再厉。”

佟彤:“……”

这是赏了个五星好评吗亲?

她不禁腹诽:梁湘还号称通过“观察”觉得他像自己男友呢!要是她“观察”到这么一幕,肯定立马推翻自己的结论。

佟彤想象自己往情感公众号投稿:“我男友脾气差,自恋,怼人不留情,整天以老祖宗自居,没正式工作,连奶茶都要我买,唯一的优点是长得还行……”

底下的留言肯定是一水儿的:

“长得好又不能当饭吃!分手分手!”

她煞有介事地想,又没送过花又没请过饭,也没携手去过游乐园,也没结伴出门自助游,这算啥男友啊!回头一定要找机会跟梁湘澄清一下。

*

佟彤跑到派出所,平生头一次昧着良心跟警察姐姐撒了谎,说希孟跟昆吾老爷爷是好多好多代之前的远亲,他可以代为照顾老爷爷。

“这样啊,我说他怎么会说老爷爷的方言呢。”梁湘没怀疑,笑道:“签个字、留个联系方式就成了,我们会定期去走访。要是联系上老人的子女,就再来派出所登记一下——对了,打算把老人安顿在哪儿?”

“张浩然家老房子。”佟彤眨眨眼。

她发小家那没用的老房子,已经给了佟彤半年的使用权。原先是娇娇和雪晴拼房,如今雪晴回到对岸,娇娇还在西藏(在飞飞的监护下)寻找情郎遗迹,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

张浩然远在大洋彼岸,吃着披萨汉堡,说着英格力士,毫无察觉之下,已经为我国文保事业做出了杰出的贡献。

佟姥姥看了昆吾的惨样儿直心疼。

“哎,孤寡老人日子不好过啊!然然总算是没忘本,还知道做好事。这位老先生,您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

她至今以为娇娇、雪晴、还有昆吾,都是张浩然做好事收留的。

佟彤给老人铺了床,房间里尽量布置简单,去掉那些引起他焦虑的现代物品,比如加湿器、电水壶、电子钟之类,避免到处都有诡异的一闪一闪的灯。

昆吾老人家已经跟希孟学了一些简单的普通话发音规律,心理上也没那么多应激性创伤了。房门一关,朝佟彤行了个深深的叉手礼。

“多谢娘子赐予容身之处,某不胜感激。”

他声音沙哑,但听得出,年轻时大概是个铿锵有力的人物。

太隆重了,佟彤手足无措,赶紧笑答:“老伯休要客气,爱护文物人人有责。”

刚刚从古墓里出土,纵然保存情况意外地良好,昆吾老人的外表也不敢恭维:乱糟糟的头发,乱糟糟的胡子,乱糟糟的眉毛,全身所有的毛发都似乎板结在一起,又用万能胶大刀阔斧地糊了起来;他的衣裳褴褛破烂,让人想起那些“二战时期老兵躲藏山林,数十年后方被发现”的猎奇新闻。

他的脸上更是起了一块一块的风疹子。药房、医院开的药当然都没法根治,那疹子就像刻在肉里一样。

佟彤暗暗同情:锈得不轻。

她刚想再问什么,忽然只听扑通一声,昆吾老爷爷跪在了她面前!

慌得佟彤赶紧下去搀:“别别别,有话您好说,现在不兴这一套,要是放您那年代这不是害我遭雷劈吗……”

也不知老爷爷听懂了多少,他颤颤巍巍站起来,老泪纵横。

“还请娘子代为向官府说个情,纵然是前朝遗民,也还请皇家给我留点尊严。老胳膊老腿实在禁不住折腾,再这样下去可真要废了啊……”

佟彤听得一头雾水,“等等,等等……”

“现在没有官府,是政府。您……想让我给政府带个话?”

这倒容易,拨打12345政府服务热线就行,24小时有人接听。

但昆吾显然把这件事当成什么艰巨任务,感激得连连行礼。

“谢娘子,谢娘子!老儿我要求不高,只求官府保我个全身……”

佟彤赶紧再打住,“等等,您说政府……不不,官府,对您做了什么?”

昆吾老爷爷收拢情绪,眼中闪过一道愤慨:“跟我一道出土的几十个刀剑兄弟,被某个好古官员收藏,说是要在我等刀身上镌刻独家字号,售予友邦!我等本是人族所造,被贩来售去也属常事,但刻字一事实在无法接受。我那一班兄弟多数腐朽不堪,无法化形,因此托我伺机出门告御状……”

佟彤一听之下,天方夜谭。

“等等等等,老爷爷,咱们现在有文物保护法的,绝对不会有人干这事儿!您说的那个什么‘官员’,长啥样儿?”

昆吾想了想:“秃顶文身,烟酒不离方寸。”

“那那……那个‘官署’,您见过吗?”

“一方斗室,黑暗莫名,外有数名戴金链之武林人士把守。”

“‘官署’外面,是何景色?”

“似乎是个废弃砖窑,外有大杨树三棵,臭水沟一道……”

昆吾还没说完,佟彤已经抄起手机。

“歪,妖妖灵吗?”

*

与此同时,北京郊外某废弃砖窑,李老四正百无聊赖地数着门缝外面的大杨树。

旁边杨金链趴在地上,拉出个废弃的板箱,看着里面那一堆黑乎乎的古代刀剑傻笑。

“诶嘿嘿,有人出价八十万一把呢!还是欧元,欧元!这下子下半辈子都不用干活了,我要回老家盖个大别墅……”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觉得周围一凉,好像那板箱里长出几双愤怒的眼睛,怒发冲冠地盯着自己。

赶紧左右一看,周围都是自己人。

杨金链摸摸脖子上的金链。错觉,错觉,箱子里只是一堆值钱的废铁,怎么会长出眼睛看自己呢?

秃头老大对他的畅想嗤之以鼻:“还回老家呢!东西出手之后,都给我出国避避!咱们这次玩大了,不知道多少警察侦探都在找呢!一分钟也不能放松警惕!——老四,去看看放哨的黑狗回来没有!”

文物贩子们憋屈在一方小砖窑里,已经数不清多少个日夜了。他们以往都有响亮的名号,什么世代摸金,什么鉴宝世家,什么古董大王……

大家资历各有千秋,但都有一个共同点:在违法的边缘摸爬滚打。

“学区坟”刚刚被挖出来,还没见诸新闻网络时,他们就乔装改扮,冒充建筑工人,偷偷运走了一批“货”,打算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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