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过渡(1/4)

我想外面现在一定是天气晴朗,蓝天下的沃尔泰拉,沐浴在秋季金黄色的阳光里。红色的屋顶与绿色的小窗下面,是小山城里面蜿蜒的鹅卵石小巷,一些独属于地中海地区的小花会从石头缝隙里冒出来,青中带蓝地迎风摇曳。

当然这些是只有悠闲度日的本地居民,才有机会看到的美景。

我想吸血鬼情愿呆在暗无天日的地底里面,数着大理石裂缝过日子,也不会有那个闲心出去散步。

凯厄斯将我丢给亚历克时,一定处于抓狂的状态。我确定自己没有敷衍他,也很认真在学习,问题是这位耐心少得可怜,同时拥有暴躁强迫症的大龄十九岁“青年”,拍烂了书架上十来本语言基础教科书后,以一副烂泥扶不上墙智商低于正常值的目光,将我从头凌迟到尾。

我很想跟他理论正常人的记忆力,是不可能在一秒内将整页书背起来,并且百年不忘的。

而且教过的东西也不是念对了,就意味着能像牛皮癣死粘在你大脑里,永不忘记。

更不可能老师教三天意大利语,学生就能掌握这门语言的全部基础,还能自行贯通立刻张口就来段热情的意大利歌剧。

他觉得我笨的无药可救,朽木不可雕也。

我还觉得这老师教学简单粗暴,不值一提。

“如果你害怕,可以把眼睛蒙起来。”亚历克的声音并没有经历过变声期,他的声音甚至跟他姐姐的嗓音有异曲同工之妙,每当压低声音,没有用力气说话时,音质像得惊人。

我早该想到简是他的亲人,他们的五官及脸部轮廓几乎没有分别,差别是一个留着长发,一个比他姐姐高。

亚历克比他姐姐看起来好相处得多,至少他笑起来很热情。我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后面,勉强让自己提高精神,“还好,也许你们可以考虑通电,那可比油灯节省。”

我们正走在地道里,这里到处都是棱角突出,没有经过任何修饰的石头墙壁。当初修这些墙的时候水泥一定还没有发明普及,石头上面的任何尖锐都放任不管,我要是在黑暗里踏错一步路,撞上墙壁,估计出了地道,整张脸都带着血淋淋的纪念品。

“这里没人需要光明,我觉得当初发明电的家伙就是个瞎子,所以他才需要在夜晚得到光明。”亚历克没有穿沃尔图里的黑色斗篷外套,他穿着很普通的牛仔裤跟卡通骷髅头长袖T恤,这让他像极了一个初中生。浅棕色的短发覆盖住他光洁白皙的额头,冰冷的红色眼睛偶尔很不安分地乱转,他会回头看我走丢了没,却不会轻易放慢自己的脚步。

他很乐意我走得辛苦而跌跌撞撞,这会让他感到很有趣。

我有时候情愿他将我丢在这个永不见尽头的漫长地道里,或者将我扔回给凯厄斯。至少身体对凯厄斯的靠近已经没有任何异样的警告,但是跟亚历克单独在一起,我会开始后背发麻,头皮炸毛。

这种可怕的警告,从我骨头里莫名其妙地渗出来,不受你意识及理智的控制。

“所有人类在无光的黑暗里都是瞎子。”我喃喃自语,缓慢呼气吐气,企图将这种颤抖的感觉压下去。有时候,这种预警过度的反应真是一种困扰。

侧着身体跟他走过转角。地道两米来高,我们两个矮个子走在里面绰绰有余,就是很狭窄,跟沃尔泰拉地面的小巷子差不多,一人前一人后才不显得拥挤。

手臂隐隐作痛,我想起凯厄斯将我丢给亚历克的模样。

当我还在纠结什么阴性的a还是阳性的o时,简从门外飘进来,她的外貌纯洁如天使,丰满的嘴唇颜色红艳得没有任何温暖性可言。

她优雅地朝凯厄斯行礼,面无表情地开口,“有客人来访,凯厄斯。”

什么客人她没有说,凯厄斯只是疑惑地皱起眉头,一会后愤怒涌上他的眼里,他的声音低沉用力到接近阴狠,“阿罗让他进来了。”

“主人说,也许你会感兴趣。”简很平实地重复别人要她说的话,她静立的样子就是一尊高贵的瓷娃娃,不带任何私人的感情。

“我很感兴趣,你去告诉阿罗,我待会过去。”凯厄斯的怒气没有外显多久,他的手指还放在书页上,指甲已经划破书籍,就如一把锋利的裁纸刀。

简低头,轻声应了一下,然后走之前她转头看了我一眼。她一定有话要跟我说,因为她的眼里面有种恶意的嘲讽,我会倒霉的,这就是她期待的事情。

但愿是我眼抽心盲,加上关在这里大脑各种悲观的错觉。

我不能觉得谁都要害我,这种被害妄想症实在要不得,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

凯厄斯将他手指下的书划得破破烂烂后,才阴森森地看向我,他觉得我也需要一次破破烂烂的洗礼。我立刻低头假装什么都没看到,抓紧手里的书认真地看起来。

我对于这个家伙喜欢乱迁怒的德行已经习以为常,他是那种自己不爽,就会觉得世界上所有高兴的人都有错的被害妄想症患者。

“你魅力真大,克莱尔。”凯厄斯的赞美听起来是如此真心实意,问题是他看着我的眼神已经脱离了正常的平静,而带着猛虎般的凶狠。

完全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出这种结论的,我是否该用意大利回答,谢谢你的称赞,先生。

如果我真有很大的魅力,就该把你迷得晕头转向,后悔把我关着,亲自将我送回家,还发誓不来打搅我的生活。

……对着这么恐怖的非人类,我竟然还有力气去幻想,真是苦中作乐的最佳典范。

我忍不住扯扯嘴角,企图露出一个微笑。凯厄斯的手捂上我的脸,笑容立刻被他的寒冷给冻回去,我愣愣地抬头,见到他很奇怪地注视我,我从来就不懂他的眼神到底在看什么,也感受不到他希望我做什么反应。

凯厄斯用力地抓着我胳膊,将我拖到他怀里,低温的怀抱让我反应过度,企图地抱着自己逃避这种亲密冷漠的接触。

他的手差点掐断我的手臂,看来是我的反应惹怒了他。

然后凯厄斯大声叫人,“亚历克,将克莱尔带到图书馆里。”

这里竟然还有图书馆,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我们出了地道,亚历克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把钥匙,铜质的钥匙上有月随沉积下来的斑点。墙壁上还有燃烧的火光,隔夜的焰火已经微弱到奄奄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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