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第四十五章 他们。她们。(2/2)

另一边的梧桐树下,身穿暗红连衣裙的邵岚,从兜里掏出一颗烟,叼进了嘴里。

“感觉是不太需要我这个戏精了啊,亏我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毫无用武之地啊。算了,等新闻放出来,我去网上舞吧。”

她说着,开了打火机,把烟点燃。

白色的烟,就徐徐袅袅地冒了出来。

“我以前其实挺疑惑的,你和贺怀怎么会有那么大耐心,和一个自闭症沟通的那么好。我好像从来见你俩对她有半点不耐烦。是我,我就不行。棉棉真的挺可爱的,但我也确实没那么大耐心。”

站在她身侧的男生,把她嘴里的烟拿出来,放进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

但他没有显然没吸过烟,不小心过了肺,呛得一直咳嗽。

邵岚噗嗤一声笑,把烟接回来叼进嘴里:“不会抽烟就别抽。明明就是只奶狗,装什么狼。”

祝希尧难得没接话。

而是目光望向不远处,还在认真回答问题的女孩。

自嘲地笑了笑,说:“一般人确实做不到每时每刻都那么大的耐心。你说什么她都不能听明白,还总曲解你。说话说到一半,觉得自己终于把每一个字都解释清楚了,她的注意力却跑了,你什么都白说。身边有这么一个人,日复一日下去,普通人都得被逼疯。”

邵岚笑着戳戳他:“你少来,我看棉棉好着呢,哪有你说的那么傻。”

“那是我哥有一段时间,每天都坚持给她做干预,硬生生给她掰过来的。你现在看见的文棉,已经是个趋近正常人的文棉了。”

邵岚意味深长地笑笑:“哦,原来有耐心的是你哥啊。”

祝希尧的目光从文棉身上,移到她身旁维持秩序的男人,轻缓地摇头:“他其实也不是个有耐心的人。”

“我哥小时候还有个妹妹,叫贺阮,和我一样大。从小患有自闭症,6岁那年去世了。我那时候小,脑子也有问题,不知道情况。但后来听长辈们说,是那年的腊月23,小年。他们一家去超市逛年货。阮阮在超市那种人多的地方呆不住,我哥就带她去了外面的街上。”

贺怀自己那时候就是个十多岁的孩子,阮阮爱吃甜筒,他就带着阮阮去买甜筒。

结果,从甜筒制出来,到交钱,就那么一小会功夫,阮阮自己跑到了不远处的马路。

正是晚上,又是过节,难免有司机酒驾。

当时只听见拼了命的鸣笛声,接着便是刺耳的刹车声。

有人尖叫,说:“快打120,有个小孩卷车底下了!”

贺怀回头没看见妹妹,手里的甜筒都掉到了地上……

“我哥一直觉得,阮阮去世是他自己的原因。但我们都知道,自闭症的孩子原本就不太听话。那种程度的车祸,她没有躲避能力。而且,我哥自己当时也只是个孩子,哪能兼顾那么多。没人怪他,但他学了四年的素描都不学了。十一岁的时候,就每天抱着心理学的书啃。”

“爱因斯坦在12岁的时候,看得是《几何原本》,13岁读康德哲学。我哥也不遑多让。他在医学方面确实是个天才,但也有他努力的地方。我确实不如他。各个方面,都不如。”(*注

邵岚缓缓吐出一口烟,说:“以前我只以为,文棉太依赖你哥了,依赖到没有自我。现在听你这么说……他们俩真是谁也离不开谁。”

贺怀是文棉的药。

文棉,又何尝不是贺怀的药呢。

邵岚回头看向身侧安安静静的祝希尧。

男生的依然看着那边忙于回答问题的小姑娘。清亮亮的眸子,平平淡淡的,却也温和。

她忽然抬了胳膊,摸在了男生的头顶:“他们有他们的契合,贺老师也确实有贺老师的厉害。但是,你也不差到哪去啊。我前两天还看见你手机上的消息,说是国际美术赛事上拿奖了?这不是挺好的嘛。”

“我们的祝希尧小朋友,也很厉害啊,别妄自菲薄嘛。你就算不信你自己,也得相信岚姐的眼光。这世上但凡是我看上的,保证都是绝世极品。”

祝希尧没说话,而是目光落到女人涂得红艳艳的唇上,还有沾着口红印记的烟嘴。

“抽烟,很舒服吗?”

邵岚愣了愣,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这话说的,抽烟这种事,哪有什么舒不舒服的。不过是心烦的时候抽一颗,岁月静好的也抽一颗。这就和大多数人喝咖啡一个样,抽的就是个心情。”

“哦对,勾男人的时候也喜欢抽一颗。比如现在。”

正经不过三秒。

祝希尧目光移到她身上。

不得不说,邵岚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成年女人所特有的魅力。

那是一种阅尽千帆之后,的成熟和稳重感。对什么都不在意,活得恣意又潇洒。

举手投足间,都是极致的性感。

男生的唇角微微扬了扬,又望向不远处的几人。

“陈俊和许阿姨他们,很坏。他们让妈妈放弃治疗。妈妈现在好转了,妈妈可以不用死掉。让一个可以不死掉的人,死掉,这是杀人。”

“他们想杀死妈妈。他们,很坏。”

一身粉白衣服的女孩,对着记者,一句句清晰地阐述。

在她的世界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一切都直白的只剩黑与白。

明明重复来重复去,都只有一句“他们很坏”,但祝希尧看出来了,邵岚也看出来……

女孩的话,字字都打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里。

他们,想要杀死倪绣裀。

他们,杀人未遂。

但他们,又无罪释放。

第四十六章妈妈没事,对吗!

文棉在前方接受记者的采访。

这两天才下过新雪。

尽管今天天放晴了,阳光也很暖,但空气中依旧带着凛冽的寒气。

小丫头说出的每句话都呵着白雾,鼻头冻得通红。

虽然只回答十个问题,却因为文棉慢吞吞的反应和复杂的提问流程,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

这一个多小时里,祝晚虹原本说要陪着倪绣裀先找个地方休息,但倪绣裀难得看到女儿独当一面,不舍得离开,就一直在旁侧看着了。

文棉和记者之间讲了多久,倪绣裀就站在一旁看了多久。

等到最后一个问题结束,文棉双手合十朝大家鞠躬,乖巧又礼貌地说:“谢谢大家耐心听我讲话。谢谢大家关心我和妈妈。妈妈说,对棉棉好的人,都是天使。你们都是天使。”

不得不说,在某方面,人的悲喜是相通的。

同情、喜欢弱小,也是相通的。

面对这样一位身患精神疾病,却步步坚强的女孩,没有人会不喜欢。

她就像是水边肆意生长的蒲苇,有着有目共睹的柔软,却也有着丝般的韧性。

记者们纷纷摆手,笑着说:

“我们要谢谢你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