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落画梁空 第822章 人已先流浪(2/4)

    在这里,大人们要么来自隔壁车间,要么是楼上楼下,一个小孩他爸妈是谁,做什么的,家里有过什么风流往事,大家都门儿清,即使不认识,一翻厂区通讯簿,也能联系上:通讯簿上,按姓氏排列,所有职工的手机和座机号都有。在我的成长记忆里,厂区在通信上一直是走在时代前列的,比如社会上流行小灵通,厂里就发小灵通,社会上流行手机,厂里就发手机。

    我读三年级时,有一次不小心拿错别人的作业本,妈妈翻开这个通讯录,靠盲猜对方家长的姓名,打了一通电话过去,果然是。听闻消息后的对方家长骑着自行车,一路风尘仆仆来取回本子,没耽误家里小孩写作业。

    我的发小当然也来自厂区。四五岁的时候,有一天妈妈说楼下来了新邻居,随后就看见一个小女孩躲在她奶奶身后探头探脑。后来我和这个小女孩成为了同班同学,变得亲密无间。每年大年初一,我们先敲响对方家的门,看看彼此的新衣服,秋天白杨落叶,我们一起用落叶根茎玩一个“扯牛筋”的游戏。尽管后来,我们选择了截然不同的人生,但依然共享了独一份的厂区童年,成了亲戚一样的关系。

    不光这个发小,今年过年,我去另一个发小家做客,她的家人依然能叫得上我姥爷的称号:“刘工”,并激动补充,“你姥爷和她爷爷埋在一起哩!”虽然大过年的,听到这句,我们都沉默了。

    但这确实道出了老一辈厂矿人的生活轨迹:在职工医院出生,在子弟学校上中学,如果没考上大学,就继续在这上技术学校,毕业后回到厂里工作,最后在厂里的太平间结束一生,和熟悉的工友埋在同一个熟悉的山头。

    回忆厂区生活,有过非常快乐的时日。每天早晨,厂区会播放纯音乐,虽然不知道曲名,但我爸爸至今能弹出那些“厂里早上放的歌”。

    我和发小,曾用四叶草缠绕丁香树干,做成植物门帘;每周我们还聚一起,用大人穿破的丝袜,给芭比娃娃做抹胸晚礼服。圣诞节,我们会去厂区宾馆二楼开的歌舞厅里偷摘圣诞树上的小礼物。

    尤其厂子飞速发展,上市融资后的几年,每年发给员工们的肥皂、洗衣粉、手套多到用不完,电影院、书店、球桌厅里总是人满为患。厂里一度每年都有声势浩大的烟花表演,那至今仍是我看过最热闹最炫目的烟花表演,表演总是以一排“母公司恭祝您新年快乐”绽开在天上而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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