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小产(1/2)

清晨时分,有人拍响了平康巷前那家医馆的门,喊:“大夫在吗?大夫!!!”

动静太大,很快惊醒医馆内的人。

有学徒匆匆披好衣服,一边在心里骂着哪里来的人,怎么这样无礼,一边将门拉开。

一瞬间,几个身材高壮的“家丁”围了上来。

学徒原本要说的话被硬生生咽回去,改为磕磕巴巴一句:“什、什么事!”

为首的“家丁”往他身上打量一眼,看出学徒年岁小,便问:“你们这儿的大夫呢?”

学徒舔了舔唇,后退一步,留了句“我去叫人”,迅速跑开。

一盏茶工夫后,提着药箱的大夫被侍卫背着进了醉花阴。

他被带到一处房中。一进门,先嗅到酒味,又有血腥味。

床上躺着一个人。身子隐在帷幔之后,看不出模样,唯有小臂露在外面。

又有数人守在他身侧。一个正落泪的中年男人,一个沉着脸的年轻男子。再有,不远处的角落里还有一人仍在呼呼大睡。

旁边挂着一身湿淋淋的衣服,整个下裳都是暗红色。

饶是在嗅到血腥味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看到这里,大夫还是面色一变,隐晦地想:这是流了多少血?居然把人伤成这样!这些有权有势的人,唉……

“是大夫吗?”那个中年男人先开口,嗓子仿佛比寻常人要细一些,“快来快来!”

大夫不敢耽搁,赶忙上前,要拉床上的帷幔。

动作到一半,被年轻男子拦住。

“搭脉即可,”他的嗓音也是沉的,言简意赅,“多余的事不要做。”

大夫当即去看那中年男人,说:“总要看看伤处!”虽然来的时间短,但他已经察觉了,这几人中,最挂心床上人的还是此人。

他没想到的是,中年男人皱了片刻眉头,也说:“搭脉吧。”

大夫一顿。他自然不知道,作为天子身侧日日伺候的人,李如意最清楚,天子虽然身下虽然总是有红,却并无外伤。真有伤口,也是在身体内里。太医都没法子的事,这大夫又能如何?

只能让对方粗略帮陛下瞧瞧,更多处理,还得等张院判来了再说。

眼看两个男人的态度都是这样,大夫叹口气,到底还是照办了。

他拿出脉诊,放在床上人的手腕下,将手指搭了上去。

片刻后,他面色微变,说:“是了,我早该想到的!”虽然花楼中的男女大多时候只能任人消遣,可既不管不顾、硬要人性命的客人还是少数。会出这么多血,最大的原因在另一处。

大夫话音刚落,李如意急急问:“到底是怎么了!”看这大夫的样子,难道整个太医院都说不出的问题,就这么被发现了?

他问完,旁边燕云戈嘴巴抿起一点,把自己方才要脱口的话咽下去。

他的怀中仍有一片湿迹。仿佛还能感受到天子在自己怀中,身体冰冷、僵硬,像是再也不会睁开眼睛。

大夫已经又开口了,斩钉截铁,说:“这是小产啊!”说着,去叫自己的学徒,吩咐对方快回医馆,去拿一株参来,“失了这样多血,唉!即便有参吊命,也不知往后会如何了。”

说完这句,身侧寂静无声。

大夫一愣,目光转去,心想:这两人衣着皆颇华贵,看起来不像付不起钱的人,所以我才说取参。可现在这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其实不打算救人?

大约是他目光中的含义太明显,过了片刻,其中一人开口:“……你所说为实?”

是那个年轻男人。

他这问话里的五个字,像是一字一字从牙缝里挤出。讲话的同时,目光死死盯着眼前大夫。大夫被他看得脊背发凉,身体下意识后顷,嘴巴上却说:“自然为实!我看这女郎的脉象,她过去数月是否时常腹痛?是否有点滴出血?是否……”一脸问了数句,越说,底气越足。

他可是能在长安城里开医馆的人,对自己的诊脉手艺十分自信。虽然比不上宫中御医,可平素里,也有些朝廷大员找他拿药。

随着他的话,那个中年男人的面色一点点变得恍惚。他接连说了几声“有”,最后却道:“可是……”

可是,陛下不是女郎啊!

李如意脑子发懵。他险些把正想着的话说出来时,旁侧燕云戈道:“大夫,这种时候,可否施灸止血?”

大夫说:“自然可以!”说着,要从药箱里取艾条。

燕云戈却又拦了他一下,说:“你且告诉我,要往哪一处穴位上艾。”

大夫皱眉,听出他话音里的意思是不让自己动手。到这里,他终于忍不住不满:“你们究竟还要不要救人!”

这句话说出来,没有人回答。

李如意反应过来了。倘若陛下真的以郎君之躯小产,这绝不是能让旁人知道的事情。最多、最多加一个全副身家都被天子捏在手里的张院判。而眼前人,不过一个民间大夫。他若知道,后患无穷。

至于燕云戈,他面颊微微抽动一下,重复:“哪一处穴位?”

被他看着,大夫又一次开始觉得脊背发凉。他咽了口唾沫,到底低声说了。

往后,他被请出门。

屋内逐渐飘起了艾草燃烧的味道。这样味道中,躺在墙角、被人遗忘的郭信咳嗽了两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床边,燕云戈的唇依然紧紧抿着。他按照方才大夫的话,举着点燃的艾条,凑近陆明煜的几个穴位。

李如意在旁边心惊胆战地看着,时不时又往窗外看一眼,见天色愈发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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