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平康(1/2)

作为天子,陆明煜对长安城的布局烂熟于心。

他不知道“醉花阴”在哪里。但他知道,要找这样一处花楼,得先去平康巷。

此地是城中花楼汇聚之所,夜间远比白日热闹。数年前,陆明煜曾为查淑妃之弟逼良为娼、害人无数一案来过,这个案子后来成为三皇子失去圣心的关键。当时他也想过,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燕云戈是否会是此处常客。不过无论从前现在,陆明煜都不会把这话说出口。

雨逐渐大了,水滴“噼里啪啦”落在伞上,再从边缘滑落。

喧闹巷前,看着往来男女,天子心中茫然。

听到那两个纨绔的对话后,他心中愈烦愈乱,不想回宫。不知不觉,就走到此处。可要说真的进入其中,于陆明煜而言,却是无从可想的事情。

难道他还能一间一间花楼找过去,把燕云戈从中抓出来,质问他为什么来这里吗?

就算下毒的事不存在,这会儿还是他和燕云戈可以平常谈天说地,共赴良宵的时候,陆明煜都难以这么做,何况此刻。

李如意只看到天子紧绷、僵硬的肩膀一点点松了下来。他好像最终还是释然了。他侧头看着为自己撑伞的大内总管,淡淡说:“回吧。”

今天已经太出格。一朝天子现于柳巷,无人看到还好,若有人看到,陆明煜可以想见,言官们会上多少折子。

虽然看出皇帝心情仍然不好,可听了这话,李如意心头到底一定。

他正要应声。偏偏此刻,一人从巷中走出。

那人步履匆匆,面色冷淡,迎面与天子相对。

……

……

时间拉回一刻之前。

郭信颇为郁闷:自己是成功把云戈带来醉花阴没错,可云戈来了以后,就只坐在一边喝酒。无论花娘还是小倌,坐在他身边以后,初时还能笑吟吟讲话。到后面,被云戈冷待着,时不时还要对上云戈沉沉的目光,一个个都吓得跟什么似的。看吧,笑都笑不出来了。

他叹口气,干脆先叫人离开。花娘在自己身边坐下,小倌则在一边弹琴。而后,郭信端起杯子,问:“云戈,你这是何必?”

燕云戈瞥他:“你只说要来喝酒。”

郭信道:“是喝酒不错!可也要寻些乐子。”

燕云戈听着,眉尖隐隐拢起,并不做声。

他实在很难说:当初你我在北疆与突厥征战,所为正是让更多百姓免遭战乱之苦。可被突厥人掳去为奴为娼是苦,在汉人地界上做同样的事,难道就不是了?

这个念头不知是从何时开始有的。也因此,哪怕对大多边城守军来说,在繁重的战事之余寻欢作乐、眠花醉柳是再寻常不过的事,燕云戈也一次都没去过。

可惜世道如此,有些话,只能在心中想想。大环境下,燕云戈也会认为,多半是自己的想法有错。

他难以回答,只含混地应了一声。这副态度落在郭信眼里,让郭信恨铁不成钢,想:他一定还是在惦念那狗皇帝!

郭信凑到燕云戈身前坐下,勾住他肩膀,用心良苦,劝他:“云戈,从前皇帝没对你做出那等事,你倒是好好的。”有什么事,首先还是惦记兄弟,“到如今,怎么反倒……”

燕云戈说:“不是一回事。”一顿,到底没了耐性,“我要回了。”

郭信瞪眼:“回什么回?好不容易来一趟,不行,你得留着!”说着,又转身去寻在一边弹琴的小倌,“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伺候。”

小倌进退两难,燕云戈扣住郭信的手,不容置喙:“我还有事——你不是不知道,今日能出来喝酒,已经是耽搁。”

他说到这种程度,郭信皱眉,却也听进去了,压低嗓音问了他几句。燕云戈答了,郭信眼里闪过亮色,笑道:“行。我今日找你来,原先也是觉得你这边是不是要有什么变故。如今你这样讲,我就放心了。”

说罢,没再阻拦燕云戈离去。屋里的小倌也被他一并挥走,唯余几个女郎。门一关,其中又有笑声。

恰是傍晚,大批人往平康来。

燕云戈一路逆行,未有撑伞。

他从雨中走出,一眼看到了立在巷外的青年。

天色愈发暗,衬得光彩愈明。这样的光耀照在天子面色,为年轻天子的额头、鼻梁……镀上一层浅浅的金。

已经病了足足两个月,又被带着雨水的风吹了许久,陆明煜的面色并不好看。饶是如此,一眼望去,天子清冷俊美,气质出尘,仍然很能吸引旁人视线。

燕云戈脚步停下,心中迸发无数情绪。

最初一瞬的惊艳,反应过来后的错愕。最后,则是被窥探行踪的愤怒。

两人相对,陆明煜也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刚刚要走,就撞见燕云戈从巷中离开。

他大脑快速转动,想要解释——哪怕自己也不知道这会儿应该解释什么,就听燕云戈问:“你怎么在这里?”

陆明煜一个激灵,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回答“因为听说你在这里”。

可短时间内,要找一个合适的借口又太难。

陆明煜勉强道:“不过随意在城中走走。”一顿,“你莫要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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