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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缙有些疑惑,问道:“公主认这些草药做什么,总不是要学做大夫吧?”

她扭头看到刘缙,见到他胳膊的伤,关心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他本来还疼得龇牙咧嘴,容莺一问就立刻收敛,正色道:“并无大碍,皮外伤罢了。”

大夫冷笑一声,手上用力,疼得他立刻叫出声,忙说:“你这大夫怎么净拆台啊?”

容莺忍俊不禁,这才回答他方才的话。“我资质不佳,不能去济世救人,帮些小忙还是行的。”

刘缙点点头,在此处上完药又坐了一会儿,看到一个面色痛苦的营妓走了进来,似乎也认识了容莺,上前跟她说了些什么,紧接着容莺就带她去了自己的营帐。

刘缙略显惊讶,看向一旁的大夫,问道:“公主怎么又和营妓混到一处去了,让这种人进她的帐子,三皇子知道了肯定要发火了。”

大夫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没好气道:“你是男子,自然不懂公主的想法。营妓多是苦命之人,碍于我是男人,她们身有恶疾却羞于启齿,迟迟拖着不肯说,公主这是在帮她们。”

刘缙和容莺走了很长一段路,对她的所作所为已经不像起初那么奇怪了,只点点头,说:“我还当公主这样的身份,会瞧不起这种卖身子的营妓呢。”

大夫眼睛都不抬一下,继续去秤量草药。“我看公主应当会更加瞧不起嫖妓的男人。”

刘缙不免替自己的同袍脸红,听到也没有出言反驳。

军中将士在战场上厮杀,等回到军营便会想法子发泄,而营妓多是他们发泄的对象,军营中被玩弄至死的女人不在少数。此处也没有特意替营妓看伤上药的地方,容莺偶尔会收留她们到自己的营帐中,因此便见过了她们身上的各类伤痕。有些营妓出于无奈,一日接客百人,疼到走路都难。

容莺也是因此才主动提出去帮大夫整理药材,也好在营妓求助的时候帮衬一二。

渐渐地这件事容恪也知道了,准备和她好好商议,就怕容莺听了什么污糟东西。

容恪穿着便服,屏退身边人以后留容莺在营帐中,语重心长地说:“你近日去帮营妓的事,我也有所听闻。关于这些人,作为兄长,我还是想劝你几句。她们中多为罪臣妻女,早已打入贱籍,只能做这些事,你还未出嫁,总与她们来往只怕有损你的名声。”

容莺这几日也正想和他说起这回事,便问:“军中营妓共百人,本来都是良家女子,因为丈夫夫君的所作所为而让她们遭受这些,似乎不大公平。”

“自古以来都是这样,这……”

容莺又道:“可是三哥也清楚,自古以来并不代表都是对的。”

容恪叹了口气,说道:“曾经不是没有人提出过取消军妓一事,只是军中将士如此多,总有不服管教的,一阵子没碰女人就心痒,将那良家姑娘给拐去玷污了。几乎年年都有,防不胜防,索性才在军中设下营妓,让他们得个消遣,不祸害普通人家的女儿。”

容莺此前也知道这类事层出不穷,因此也并不指望立刻说服容恪取消营妓,便改从另一处说道:“兄长的担忧自然是有道理,只是这些日子我去检查营妓的伤势,才知道她们染上的脏病会传给军中将士,反而更加不好。”

“那依你之见,想要如何?”容恪听容莺坦坦荡荡地说起这些,才意识从前那个躲在她身后怯生生的小姑娘,如今才是真的长大了,竟也变得有几分威严气势了,不笑的时候很是能唬人。

容莺前几日就想过了,还与大夫提过此事,他认为可行后她才敢说给容恪听。

“我听刘缙说过,营妓中一些是城里的妓子收钱办事,一些则是被被迫落入贱籍的女子。如今军中伤兵格外多,王大夫总说草药不够用,人手也忙不过来。兄长可以在军中下令,每人一月仅有一次宿妓的机会,而这些营妓轮流来帮王大夫去采药,还可以为军队出力,也并非要卖身才能抵消罪责。”

容莺考虑地已经很周到了,容恪仍觉得心中不大对劲,只好说:“你等我再想想。“

他苦恼地撑着下巴,随手拆开一封密信,看了两行就将正要离去的容莺叫住。

“阿莺你等等。”他眯着眼又读了一边这才确认字没有出错。“这封信上说,李愿宁私自出走,已经半月未归,从扬州传到晋州来,怎么想也该有一个月了。”

他继续道:“要是我记得没错,李愿宁也快生产了,你觉得她回跑到哪儿去?”

“潞州,她一定会来潞州找她的父兄。”

容恪看出了容莺的激动,笑了笑,安抚道:我有了消息定会让人告诉你,这两日我们大败敌军,他们必定好一阵子不敢来攻城,我就带你出去狩猎,打只鹿皮回来给你做帔子。顺带你也该补补了,瘦了这么多不说,头发都白了几根。”

他其实至今都有歉疚,若不是为了他,容莺身为公主,何须奴颜婢膝地讨好闻人湙。也不知放走他以后,容莺受了多少苦头,才成了今日的模样。

“好在今年你在我身边,总算让我有家人陪着吃团圆饭了。”

容莺听到“家人”二字,心中像是被一根细小的刺扎了一下。

若是容恪知道了她并不是什么公主,不过是赵姬背着她父皇生下的皇室耻辱,她如今拥有的一切还会照旧吗?

守城“三月不见,思卿若狂”

晋州的冬天要比长安还冷,好不容易大败燕军,对方元气大伤暂时不敢出兵攻城,容恪得了闲,带着友人上山打猎当做秋游。容莺也跟着去了,娇小的身子套了件厚实的圆领袍,高高扎起的发髻像两个兔耳朵似的,仅用一圈兔毛和红色发带系上,看着便十分喜人。

容恪把容莺带在身边,逢人就问漂不漂亮,害得容莺一阵羞恼,闹得不肯出去,他这才收敛下来。

关于营妓一事,军中不乏将士们的怨气滔天,然而容恪在边关待了许多年,戾气还是有的,将几个挑事的单拎出来教训,再命军中大夫说着嫖妓的危害,当然言辞中也有几分夸大,又是威逼又是恐吓,这才让他们消停了点儿。

营妓知道是容莺背后帮了她们,也有人亲自去给容莺和容恪道谢的。大夫那边一下子挤进一堆女人,争着抢着帮忙做活计,什么脏活累活都往身上揽,哪怕是采药累得腰酸背疼,也比躺在营帐里不被当人的好。

容莺没想到自己只说了几句话就能帮到这么人,心情也跟着畅快了起来,连着好几日都笑盈盈的,容恪拉她打猎想也不想就答应下。

当日上山的打猎的人不少,只可惜战乱连野物都不敢出来乱晃,跑了几个山头也没猎中多少,马不累人都要累了。容莺感觉自己骨头颠簸得要散架,平日里在马场练骑射还能射中靶子,如今见了兔子,还不等她拉弓兔子就跑没影儿了。

容恪宠她宠得紧,一见那灰兔竟跑了,笑着说道:“我家阿莺看中的兔崽子还敢跑,看我不把它捉回来烤着吃。”

说着他就驾马飞奔出去给她捉兔子,其他将士们都有好胜心,在美人面前总想表现一番,争着打到最好的猎物提到容莺面前嘚瑟。

等到天快黑了,容莺是半点收获也没有,其他人各提着野鸡斑鸠和山兔獐子回去,生了把篝火围坐一团,将肉烤炙一番分了下去。

容莺坐在火堆边听着火星子的噼啪声,温暖的火光忽明忽暗,周围是各种乡音夹杂的谈话声,有人喝了酒正纵情高歌,也有将士因为思念家人抱着同伴眼泪汪汪地哭诉。提起故乡便离不开长安与洛阳,众人对闻人湙和赵勉之流又是一番叫骂,接着嘲讽起闻人湙大婚当日被逃婚的事。

容莺听到这里低着头不说话。

军营中多是浊酒,比不得宫里的精酿,容恪早就习惯了,大口地喝着,看到旁边容莺抱着兔子发呆,问她:“兔子可不认主,你该不是舍不得吃吧?”

容莺眨了眨眼,说道:“它还太小了,等再养肥点毛多了我给你做个毛领子。”

容恪听了大笑,毫不留情地说:“你少诓我了,我还从未见你做过女红。”

“那你别要,不给你了。”

“我说着玩的,阿莺做得我都喜欢,这是阿莺第一次做女红,我可珍惜着。”

听到这话,容莺垂下眼,脸上的笑意也浅淡了几分。

其实在一年多以前,她从花朝节回去,也曾给闻人湙绣过一条发带,后来不等送给他便连同编好的络子一起丢进火盆烧了。

篝火燃的正旺,上面架着今日打猎回来的野物,烤到焦黄的表皮往下滴着油脂。容莺窝在容恪身边小小一团,身上披着一件厚实外袍,容恪将酒递给她,让她喝了几口。

军中的浊酒带着一点甘甜和微酸,容莺小口的啜饮着,不知不觉竟喝了许多。容恪注意到的时候,她已经红着脸打瞌睡了,下巴一点一点的像小鸡啄米。

见到此状,他将容莺身上的衣裳拢好,再打横抱起往营帐的方向走。

容莺已经有些迷糊了,被他塞进被褥中的时候还扯着他的衣角不放,容恪无奈地笑了笑,将她的手指扒下来,低声哄劝道:“快睡吧。”

“三哥……我想聆春了,我想回长安……”她近乎呢喃地说完,容恪眼眸中也满是低落。

“三哥也想回长安。”他守在边关四年,再回到长安却已经物是人非,只能狼狈地逃离故土,连自己的亲人都没能见上一面,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父皇是否还能认出他。

容恪将容莺的被角掖好才走出去,一出营帐就撞上了来报告军情的士兵。

第二日容莺酒醒,洗漱完后穿好衣裳不久,容恪的亲卫便急急忙忙过来,要将她送入城中的太守府避祸。

这次的战事非同小可,潞州晋州久攻不下,突厥人几乎将所有兵力都调往此处,必会有一场血战。容莺知道自己留在营中兴许还会成为容恪的牵绊,听话地收拾好衣物随人走了,临走前也没能见上。

整个晋州都靠着容恪守着,晋州太守负责城中布防和将士们的吃穿补给,不敢有半点松懈。

容莺也没有闲下来,留在府中的时候也在练习骑射,隔两日便会去城墙上问问容恪的消息。

而后不久,离晋州不远的绛州忽然被围困,容恪支援的路被重重堵死,只能眼看着绛州被叛军攻下。燕军中一大半都是突厥兵,烧杀劫掠的事无一不做,绛州很快就会沦为人间炼狱。

容恪见过突厥兵过后的城池,地上堆满了死尸,走两步就要要拨开一具,护城河被染得猩红发臭。眼看着绛州就在不远处,他却无法带着援兵赶去,若救绛州,晋州兵力空虚,只怕是调虎离山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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