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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歇的表情总是端庄威严的,比起温和有礼的穆桓庭,他倒更像是个充满肃杀冷酷的秋官。

穆桓庭提着一匝油纸包着的东西,和蔼道:“公主今日辛苦了。”

“二位辛苦才是。”

穆桓庭和梁歇都没有打伞,肩头和发冠上落了层薄雪,约莫是出门时雪还小,未料到会越下越大。容莺便吩咐侍者去多拿了两把伞来。

“穆侍郎与梁侍郎怎会来此处?”

穆桓庭暗中扯了把梁歇的袖子,梁歇面无表情没有说话,他只好苦笑道:“是下官听闻公主今日在此放粮,与梁侍郎来看望一番,百姓心中惊惶,但愿没有惊扰公主。”

“二位有心了,百姓很好,未曾为难我们。”虽然是有人言辞抱怨,可毕竟有兵士在此,他们再怎么不满也不敢冒犯她一个公主。

穆侍郎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她,说道:“这是城中一家糕点铺子的云片糕,店家是江南人士,京城少有味道好的南方吃食,便买来给公主尝尝。”

容莺道谢后接过,却未料到梁歇也有东西要给她。

“这是杏仁酥,不算稀罕,还望公主不嫌弃。”

她没想到梁歇会给自己带糕点,还愣了一下,才略感怪异地道谢。

“多谢梁侍郎。”

穆桓庭见到梁歇说一句话便不吭声了,心中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有意替他多说几句。“公主有所不知,这杏仁酥是梁侍郎长姐亲手做的,从前他拿了这杏仁酥去探望张祭酒,众人尝过后纷纷要他回家去找那梁家娘子多做些分与他们。”

容莺的脸颊和鼻尖冻得微微发红,衣领上还镶着一圈兔毛,抬起笑眼看向梁歇,眼眸润而明澈。“梁侍郎记得替我谢谢梁娘子,她可真厉害,还会做杏仁酥。”

梁歇暗自垂了眼睫,沉声应下。

——

容莺拎着两包糕点上了马车,在回洗华殿的路上和侍卫搭话,对方好奇地说:“穆侍郎似乎在帮公主和梁侍郎交好,也不知是在为谁操心。”

她也有点头疼这件事,好端端的就被赐婚了,梁歇一副凛然不可侵的正直模样,简直就像是书院中严厉的夫子。何况她对梁歇并不熟悉,心中也始终不曾放下闻人湙,哪里生得出情意来。好在如今梁歇待她也只有恭敬,等叛乱一事平复了,婚约也未必作数,毕竟怎么想梁歇娶她都是可惜了。

容莺摇摇头,问道:“穆侍郎是江南人士?”

侍卫答道:“应当是,否则也不必特意买南方的小食给公主了。”

他说完,又道:“南方可没有长安这样繁华,也瞧不着这样的大雪。”

容莺却说:“可南方也不像这里的冷,而且还有绿梅可以看。”

“下官没见过绿梅呢……”

两人闲聊着,马车也渐渐隐于大雪中,只留下长长的车辙。

——

长安城外的叛军仅仅是包围京城,并未有太多动作,像是刻意要将长安困住等待什么人来似的。容莺偶尔会觉得他们都被当做笼子里的老鼠,被猛兽虎视眈眈地看着,却不急着吞吃入腹,存心要戏弄他们,好让人受不住被击溃。

过了新年后,城中流言四起,有人闹着要出城,围堵在公主府和京兆尹的府门前。容曦并非是什么好惹的人物,更不怕遭人非议,索性将堵在府外闹得最凶的几人给拖去城墙,命人一把推了下去,并扬言:“谁想出城,只能从城门跳下去。”

这一番威吓虽然激起了民愤,却也让她的府门前安生了不少。

发生这些的时候,容莺却因为染了风寒在宫中一病不起。太后和赵贵妃等人吃年饭,她拖着病体自然不好去的,洗华殿只剩四个宫人侍奉,冷冷清清的让人觉得可怜。

她烧得厉害,窝在被褥中满脸通红,意识不清地问聆春话。

聆春走近了些,才发现她眼眶湿漉漉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烧糊涂了,一直问:“先生怎么还不回来?他在哪儿?”

聆春眼眶发酸,握紧容莺的手,在心里暗骂了闻人湙几句,无奈道:“各地战乱,帝师兴许先一步去了扬州?公主不必担心。”

容莺脸颊发烫,哼哼唧唧地钻回了被窝,聆春还以为她得到答案满意了,片刻后就见她的脑袋又从中探出来,问道:“要是长安撑不住,他回来见不到我怎么办?”

“长安不会撑不住的,公主莫要说这样的丧气话。”

“嗯……”她点点头。“那我在这里等他回来。”

幻梦一切是假,厌恶是真

眼看枝头冒了春意,长安城始终被密不透风地围着,渐渐连战报也传不进来了,叛军攻打到了何处难以知晓,援兵何时来救助长安更是毫无头绪。

容曦焦头烂额,无暇顾及宫中的事。起先她负责威吓百姓,容莺则在后头做些好事来安抚人心,城中百姓十分受用,闹事的人也未曾掀起太大的波澜。而容莺病倒后,民怨便悄然增长。

容曦好一阵子没有进宫,想起容莺病得有些时日了,索性进宫去探望。赵勉难得没有提出随同,临出门前给她添了件外衣,送她上了马车。

宫道两边的青墙衬着寥落的花枝,枝头含着花苞,等天气再暖些,繁花盛开美不胜收。

容莺在洗华殿养病,去佛寺祈福的念想也被打碎了。

她实在是厌恶喝药,好不容易撑着身子好些了,突然又因为罚跪受了冻再次病倒。洗华殿只剩下三个侍奉的宫人,本就冷清,如今少了闹腾的三花和兔狲,安静得让她郁郁寡欢。

前段时日容昕薇在赵贵妃宫中喝了酒,因为实在无趣便想来看看容莺,进门发现了正在打闹的三花和兔狲。她从前并未见过什么兔狲,以为是什么长相奇特的猫,非要抱起来看看,然而兔狲野性难驯,被她强硬让人抓来,发狂地挠了她的脸,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容莺出来赔礼谢罪,容昕薇却声厉色荏地要命人处死兔狲,她只好求到了太后处。赵贵妃护女心切,将她训斥了许久,容昕薇答应她若是在殿外跪够了三个时辰便不计较。

这只兔狲是萧成器留给她的,畜生无辜,她身为主人只能尽力护着,再委屈也只能照办。天气本就寒冷,待她跪够时辰早已暮色渐晚,冻得人瑟瑟发抖。

容莺跪僵了双腿,最后是被聆春和宫女扶着坐上轿辇才回的宫。

她以为这件事就这么了结了,不想回宫后却见到两个侍女哭哭啼啼的,将被溺死的三花呈给她看,而活下来的兔狲则被容昕薇带走了。

容昕薇允诺不杀兔狲,却杀死了她的三花。

容莺强忍着一口气没有哭出声,夜里难过到无法安睡,尽管双腿酸痛难忍,第二日她还是去找容昕薇要说法了。

聆春也气愤非常,却也不想让容莺无功而返,去了也是受气,然而容莺坚持,她也只好跟着。

本以为容莺又是哭哭啼啼,和容昕薇好声好气让她送回兔狲,却未曾想一直以来娇柔温软的人,闷声发火的时候也能干出吓人一跳的事来。

当容莺见到容昕薇的时候,眼看她眼含讥诮就要出言讽刺,却在下一刻被一个响亮清脆的耳光打到怔愣在原地。

容莺冷着脸,手掌微微发抖,眼眶泛红地瞪着她。

“你好大的胆……啊!”

她一句话没说完,又是狠狠一个耳光抽了过去。

容昕薇气到发疯,容莺却提着裙子就跑,一直跑到了太后宫中自己领罚,容臻听闻了消息也立刻赶到,在一旁声泪俱下的替容莺求情,最后还搬出了容曦和梁歇等人。

太后顾忌到容莺的未婚夫婿如今正有大用,也不想再将此事闹大,让容莺又罚跪了两个时辰,并派人看守不许容昕薇再去洗华殿。容昕薇又是哭又是骂,反而没几个人相信容莺真的敢打她。

这次受罚后,容莺再次病倒,病中梁歇随容臻曾前来探望,想再送只猫给她,容莺却更伤心了,怎么都不肯要。

天暖些的时候,她发现庭院里的杏花缓缓开了,闻人湙从墙头抱下三花的身影还历历在目,可不经意间,时间已经过去快一年,如今闻人湙不在,三花也没有了。她总是这样,什么都留不住,珍视的都会一个个离她而去。

——

随着春意渐浓,长安始终没有被攻陷,将士们便渐渐懈怠了,甚至民间还办了元宵灯会。容莺的生辰即将到来,容臻见她神情恹恹,便撺掇梁歇去邀她赏灯会,被梁歇义正言辞地拒绝。而后梁歇去找容曦,希望她能命城中兵卫加强提防,却不想容曦竟然跟着一帮年轻郎君去诗会玩乐。

正在长安城进入春日,众人熬过寒冬渐渐放松警惕的时候,叛军得了指令,忽然开始攻城。

比起激进凶猛的匈奴敌军和北下的郑开兵马,这批叛军也不知是谁带领,行军不慌不忙,等攻城时却每一步都能踩中长安驻守的缺漏处。梁歇和几位同僚的辛苦布局被全盘击溃。都以为长安城至少能再守三个月,却不曾想到了第三日领军的大将就死于非命,京城中出现了叛徒。

拔剑杀将领,领军开城门,将长安拱手让人的贼子,不是任何任何一个懦弱无能的京官,而是来自公主府那位任打任骂好脾性的驸马赵勉。

所有人都以为赵勉只会对容曦低声下气的讨好跪拜,然而一夕之间,这个往日懦弱敦厚的男子忽然起兵造反,投靠了对长安虎视眈眈的叛军,雷厉风行地命人包围皇宫,迎接敌军进京。容曦得知这个消息,起初也曾命人反抗,然而赵勉早就掌控了公主府,第一时间命人将她捆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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