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落网(1/2)

白天在城外各巡视了一整日,        又精神紧绷忙了一整个晚上,足有八·九个时辰都未曾闭眼歇过一会儿,林棠久不熬夜,        此刻她看着门外台阶上从树荫透下来的斑斑点点的阳光,觉得眼前微微有些晕眩。

但最重要的大事没交代下去,她还不能歇。

昨日晚饭时分,        她花了十五分钟把安修石电得求死不能,又用了不到一个小时,从他口中逼问出他手中高廉的把柄都藏在哪儿,        还有西北三省和宁西军中有哪些是西宁郡王一系的人,又是谁助纣为虐,        协助他们做下了这么多的恶。

她本来以为安修石既好色又没什么本事,        是个软骨头,审问他花不了她多长时间,        很快就能结束。

可安修石比她想象的能坚持多了。

被电成这样,        面对她的审问,        安修石竟然还能强撑着遮掩些许事实,        将不算太严重的罪名认下,        而涉及抄家灭族的大罪一概死咬不肯认。他还试图隐瞒西宁郡王府在西北三省到底有多少旧部。

林棠足足电晕了他三次,        才从他口中一点儿一点儿抠出了实话。

既然有这个骨气,为什么不自己去挣出功劳,        偏要夺别人的功,        还不算,        还要了人家的性命,        甚至连人家的父母都不放过?

面对安修石的坚持,林棠丝毫不觉得佩服,只觉得可笑。

将安修石的口供记录下来,        林棠拿着口供,仔细和安修石确认了一遍真假和有无隐瞒。

感谢现代科技测谎仪,让安修石的每一句谎话都无所遁形。

林棠只带了她和安修石的精神进入空间,还开启了空间同步五感的功能,让她可以随时知道现实中发生了什么。

她和安修石所在的稍间和王子腾等所在的次间只隔着一道隔音效果不怎么样的墙,刑讯审人自然不可能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为了糊弄外头的人,她特意把安修石的惨叫声录好,隔上两三分钟就出空间放一会儿。

至于等她审完安修石出去,他们疑惑安修石身上为什么没有被刑讯过的痕迹,想知道她是怎么审人的,那她就无可奉告了。

这个时代并不禁止刑讯取供。三法司和各地衙门在审问犯人时,动用在允许范围内的刑罚取得口供是常事,只要不是酷刑逼供,都是在朝廷允许范围内的。

可安修石身份不同。

他是西宁郡王一脉嫡派唯一的继承人,“四王八公”之间联络何等紧密,又都在军中朝中有多少门生旧部,相加起来连皇上都要小心对待。安修石这个身份,如果钦差对他严刑逼供,在他身上留有痕迹,会给这些勋贵留下可以攻讦的把柄,不但可能让林棠三人辛苦取得的证据作废,甚至如果影响到皇上的名声,他们三人将来的仕途只怕也不得不断绝了。

所以王子腾才那么主动打晕安修石。

他不仅是为了表明立场,也是想借此推脱审问安修石的责任。

而林棠没从安修石身上留下任何审讯的痕迹就取得了罪证口供,对所有人都是好事。

就算他们心中各有猜测,也会有默契的把这事一起模糊过去,不会刨根究底,给自己找麻烦。

只看衣衫,丝毫看不出来安修石经历了什么样的酷刑,但他确实已经被折磨得几乎没了人样儿。

再一次把他弄醒,林棠松开电椅开关,挽起袖子,亲自给了他重重几个巴掌。

“知道打你的是谁吗?”林棠在安修石的耳边轻声问。

安修石的双眼被蒙着,一丝光亮都透不进去。

林棠的声音几乎称得上“轻柔”两个字,但听在他的耳中,几乎无异于催命。

“林姑奶奶,清宁伯,小的错了,小的不该打您的主意,是我痴心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求您放过我吧……”安修石忽然大哭,他四肢不断使力,妄图挣脱绑着他的东西。

林棠微微一笑,再次按下开关。

安修石叫得太过凄惨,林棠不想折磨自己的耳朵,戴上耳塞,走神想起了王子腾。

这个老狐狸,他前几年任九省检点,负责检视大周西北九省的军政情况。金泉府为宁西大将军驻地,何等重要,他至少来过两次。王家虽不在“四王八公”中,那时却与宁荣两府还是极紧密的姻亲关系,林棠不信他和高廉安修石没有私交。

她和王子腾头一日到金泉府,就在高廉和安修石面前演戏不和,安修石和高廉都不算好糊弄的人,为什么就信了?

林棠也不信王子腾丝毫不知高廉和安修石的所作所为。

连秦朱安身在陕西都知道那么多,王子腾就算不知详情,也必知他二人罪过不浅。

审问安修石的责任他可以推脱掉,玩忽职守的事,就只能就让他亲自和皇上解释了。

林棠进入空间一个小时后,沈明照在外轻轻敲门:“伯爷?”

让他们又等了一会儿,林棠带着新鲜出炉的口供和半死不活的安修石出来了。

不出林棠所料,所有人都没有问她是怎么审问安修石的,只问:“伯爷都问出什么了?”

林棠没有把口供递给任何人,亲自拿在手里,说:“西宁公之子安修石残害忠良,祸害百姓,被冤魂追索,以致惊惧不安,亲口供认其与高廉的各项犯罪事实。现口供清楚确凿,还差证据。还有安修石、高廉两人的同党也须捉拿归案。”

此话一出,王子腾赵珂等都松了一口气。

有口供就好办了。

常子山蹲下身,正扒开安修石的衣服查看有无伤痕。

但除了些微的焦糊味以外,安修石的皮肤甚至十分光滑,别说新伤了,就是连旧痕都无一个。

林棠瞥了一眼安修石的上半身,嘲讽道:“若不知道的人见了他这样,还以为他是何等能征善战的良将,竟然出入战场二十多年,都做到总兵了,还没受过半点儿伤。”

赵珂忙怼常子山一下:“伯爷还在这儿呢,你赶紧把他收拾好了!”

常子山反应过来,慌忙给安修石胡乱把衣襟扯上去。

林棠起身,说:“这有什么,我成日在男人堆里,还怕看这个?给他找个军医,诊治诊治,只要不走失逃跑,先不管他。”

她问:“这里内外都被咱们的人控制住了?高廉的人是哪几个?”

林棠审问安修石的时候,王子腾等也没闲着,早将总兵府内外几进院子连带跨院、花园全都派人团团围住。

大周军规,凡正从二品以上将领在边关任职,其父母或妻儿等家眷,必得有几个最亲近的留在京中,名为优待将领眷属,实则为约束其不得叛国之意。

安修石之父西宁公自卸任后便回京安养天年,安修石的正妻和嫡出的孩子们也不在这里,都在西宁郡王府替他孝顺西宁公夫妇,承欢膝下。

是以安修石的这处总兵府中,数得上的人只有他几个有名分的姬妾和几个庶子庶女,余下便是他的亲兵亲卫,管家下人,还有许多没名没分的“通房丫头”。

林棠找出了高廉安插在安修石府内的几个人,便命把其余所有的人集中关起来,女的一处男的一处,也暂且不用管。

问清安修石的书房在何处,她带王子腾几人直接过去,从安修石供出的地方果然找到了高廉的许多罪证。

有了安修石自己供认的口供,还拿到了能扳倒高廉的关键证据,这一晚上的收获已经足够多。

王子腾问:“伯爷,现在是去谢大人那里,还是……”

虽说现在暂鸣金收兵,等谢云儒回来,互相通了消息,再商议对策,慢慢图谋,和高廉合作扳倒安修石,再反过来对付高廉才更稳妥,但若谢云儒已经稳住高廉,甚至已经从高廉手里拿到了安修石的各项罪证,此时不更进一步,只怕能把他们一网打尽的机会稍纵即逝。

高廉现在还算是西宁郡王一派的人,如果不迅速把他控制住,他和西宁郡王的旧部再勾结起来,暗中阻拦查案,更是一桩麻烦。

更别说安修石手下的两万将士驻守的可是金泉府外的三泉关,极其重要,安修石交待的西宁郡王旧部也有三人在各个边关重镇做总兵,往下在各处做指挥的更是足有十余人。

西胡国力逐年强盛,若高廉暗藏私心,让边关乱起来,那受苦的就不只是被他们祸害过的百姓了。

林棠是想让整个西北三省肃然一清,配得上她带来的燧发枪,而不是只除去个安修石和西宁郡王余下的旧部,仍留高廉在这里作威作福当土皇帝。

早一日让边关稳定,大周百姓就会多一分安全。

“去高大将军府。”林棠很快下了决定。

命禁卫五百、京营一千人守住安修石的总兵府,再让常子山赵珂分别留下一个信得过的指挥佥事,林棠带了余下五千五百将士和王子腾三人,迅速往高大将军府行去。

金泉府不算大,位于城东的大将军府离位于城西的总兵府骑马只有半刻钟的距离。这半刻钟也足够林棠从脑海中翻出来关于高廉的一切情报。

连安修石的嫡妻嫡子都在京里,更别说任大将军的高廉,更应让其妻儿回到京中才是。

可高廉的原配夫人江氏早已于十年前因病离世。江氏生前并未生养嫡子,只留下一个女儿,名叫高金娇,高廉爱若珍宝,当年还特上折恳求上皇,他愿意让他膝下所有子嗣都回京服侍陛下,只求让其女不必同去,可以在其弟媳高庆之妻身边长大,以免无人教养。

上皇允诺高廉所求,只召回了他三个儿子,让他女儿和最小的庶子可以在外不回。

高廉送回京中的三子最大的年已三十出头,最小的也二十余岁了,现都在京畿各地军中当个不大不小的千户百户,连正四品指挥佥事都无。高廉也并不为他们多加打算。

而他留在身边的第四个儿子高常敬,却是他自小精心培养长大,准备做他的接班人的。

高常敬去年十五岁便已入营中,眼看是要和高廉走一样的路。

除了嫡妻江氏留下的女儿高金娇外,高廉还有几个庶女,年过十六的都已出阁,还有两三个小的在家里。他出阁的女儿夫家在大周各省,相隔极远,几年乃至十几年也未必能和他这做父亲的再见一面。但他并不怎么思念这些庶女,只每年给其弟高庆让利许多,好让他唯一在意的女儿高金娇在叔叔家里过得顺意些。

因已到待嫁之年,高金娇去年从高庆处回到了金泉府。

她今年正是十五岁,还没有人家。高廉极疼爱她,选择女婿也格外挑剔,言必称高金娇是大将军的嫡女,由西宁郡王府出来的叔母抚养长大,必要择一个无可挑剔的夫婿才配得上。

高廉的这些情报林棠基本都是从皇上处知道的,有些细枝末节是由秦朱安补充。

皇上那里的条陈连高廉是如何疼爱女儿的都写得格外生动。

什么因为高金娇一句话,高廉冬日里专门带人往山里钻了半天,只为给她捉一窝小兔子,高金娇不喜欢绣花,高廉就搜罗了许多针线好的丫头给她使唤,高金娇想吃荔枝,高廉就能派人往四川去给她昼夜不停的运回来最新鲜的,桩桩件件描绘得仿佛近在眼前。

是什么人替皇上打探来的这些消息?

高大将军府的府墙已经近在眼前,林棠一行却被高廉的亲卫拦住了。

那亲卫的态度还算不错,意思也很明确。

钦差能围住安修石的总兵府,但高廉的大将军府不是那么好放几千个将士过去的。

林棠知道他们能轻松控制住安修石,必有高廉有意放纵的原因。安修石过于嚣张跋扈,高廉做大将军久了,自然不甘仍受制于西宁郡王一脉,所以才会配合钦差捉拿安修石。

但这不代表高廉就会对钦差言听计从。

手里有燧发枪和充足的火·药,就算以少敌多,真要打起来林棠并不怕打不过。但真动刀枪这是下下之策。

现任陕甘总督是三年前携家眷就任,再上一任是九年前到甘州赴任。

九年前正是皇上初登基没多久,上皇的伤还没养好,让皇上能趁机在各地布局的时间。

林如海也是那一年被调任两淮巡盐御史的。

西北三省皇上筹谋已久,林棠知道,她的身后是整个朝廷。

她让大部分将士退出高大将军府一射之地,只和王子腾、常子山和赵珂携亲卫入府。

高廉和谢云儒迎了出来。

林棠一眼就看到了谢云儒手上的几本册子,里面还夹着许多单页纸张。

高廉与谢云儒达成协议,知道安修石是翻不了身了,心中去了一块大石,十分舒畅。

他人逢喜事精神爽,看到林棠和王子腾虽是一同入府,却硬生生走出了两条路,刚办完这么大的事就谁也不理谁,还笑劝道:“王大人算是长辈,就不看在清宁伯,只看在谢大人的份上,也别和晚辈姑娘计较。”

王子腾还未说什么,林棠先冷哼一声,瞪着王子腾说:“逼我去赴安修石的什么赔罪宴,拿我的清白做文章,还瞒着我做事,真是个好‘长辈’。幸亏我没有王大人这样的长辈,也不知王大人在家中时,是不是也会随意拿自己女儿侄女的外甥女清白开玩笑?”

王大人这是真把清宁伯给惹急了?

高廉真想多看一会儿热闹。

但他是主人,没有放着客人争执不管的理,便道:“王大人,这便是你不对了。清宁伯好歹也是陛下亲封的伯爵,一同过来的钦差,论理,我不该插手钦差的事,可既是同奉皇命而来,有什么大事,还是一同商议了再办,以免惹出误会。清宁伯十来岁的小女孩儿,怎么禁得住你这样戏弄?”

王子腾停了脚,草草对林棠一礼,敷衍道:“在下也是怕伯爷年轻,若让伯爷先知道,再露馅坏了大事,所以没说。伯爷何等尊贵之躯,在下也不会让伯爷有一分一毫损伤,是伯爷想太多了。伯爷,您虽是女子,可既已是朝廷命官,凡事还是以圣命为主。若今日的事没成,伯爷是承恩公府的义女,皇后娘娘的外甥女儿,在下可……”

听到这里,谢云儒不能不出面了。

他咳嗽一声,严肃道:“王大人,慎言。”

王子腾一句话没说完被噎在嘴里,看着谢云儒的面色,怏然把话咽回去。

他又再分别对谢云儒和林棠一礼,竟先往前走了。

林棠面色愈发阴沉,气得住脚,勉强笑道:“既然你们要商议的大事都不必告诉我,我也不必留在这里了。我回去了。今晚我就给陛下上折,请求早日回京。”

王子腾在前面的脚步一停,回头看林棠。

林棠冷笑回看。

见闹得实在不像样了,谢云儒给高廉使个眼色,他自低声教育林棠,高廉去和王子腾说男子汉大丈夫,对清宁伯服个软能怎么样等话。

王子腾愤愤道:“高大将军,你不知道,她……”

他想了想,跺足叹道:“若不是她太过分,一直纠缠不放,我何至于为难她一个小女孩儿?皇上看重她,她也确实是有才,可她也太较真了,到底是太年轻的缘故。高大将军,你这里有没有暂歇的地方儿?我先和她分开两处,各自冷静一会儿再说罢。”

高廉看天还不算极晚,再看那边谢云儒劝了林棠半日没管用,她还是拉着脸不高兴,便道:“也只能如此了。”

知王子腾等为了拿住安修石,晚饭也未曾用好,高廉便命备宴上菜,分为两席。

但他在安排座位的时候有些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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