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六十步(1/2)

窗外的雨声终于停了。

满室的旖旎温存中,陈赐将她从浴室抱出来,轻轻放在床头。

她翻了个身,枕进他手臂里。

他的手指上还有没擦干的水汽,顺着抚摸过她的耳垂,看她动了动,问:“会不会难受?”

她摇摇头,说:“不难受。”

“那就好,”他将她的碎发撩至耳后,“快睡吧。”

她的脑袋埋在他胸口,过了半晌,忽而开口道:“陈赐。”

他低声,“嗯?”

“陈赐?”

“嗯。”

她没再说话,他也没继续问。

仿佛只是某种时刻抓紧的呼应与证明,她需要,而他给了。

凌晨四点的窗外极度安静,她听了会儿风声,缓缓地抬起脸来。

她将鼻尖抵在他的喉结处,闭上眼,小声说:“我不后悔。”

陈赐没说话。

但她感觉到,他放在她腰上的手指动了一下。

他似是想了很多,最终最终,缓声回应:“嗯,不会让你后悔的。”

——像是承诺。

她轻轻动了下脑袋,被人托住,声音就响在耳畔。

“好了,再不睡真的起不来了。”

她其实很困,但是舍不得。

舍不得睡着。

事后温存总容易让人沉溺,她喜欢现在的陈赐,声音里透着餮足的沙哑和懒散,又很温柔,有一搭没一搭地吻着她的鬓角。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拥抱,却是第一次如此靠近。

她的心脏像黄油,在他指腹的揉捏中,一点点变得瘫软。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是觉得这辈子,应该都不会这么喜欢一个人了吧。

感受着他颈间涌出的热意,甚至有一点点,想要落泪的冲动。

对别人来说轻描淡写的五年,他们走了好久,好久好久,连靠近这么简单的动作,都显得这么珍贵,这样困难。

可他身上的气息一如既往,如同为了让她在时间的洪流中,更快地找到他,熟悉他。

她向上拱了拱,却堪堪只能蹭到他下巴,正欲撤回,又被人托着脑袋吻了下来。

呼吸微滞,陈赐的舌尖绕进来,软而柔韧,她被亲得微微抬起肩膀,无意识抓住他的领口,回应着,舌尖扫过他的下颚,又被他含住。

她憋得不行,下巴被人挠了挠,陈赐像是在笑。

“换气啊。”

噢。

终于反应过来,她垂下有些湿润的睫毛,抿唇,努力用鼻腔呼吸,补充氧气。

陈赐等得有点儿久,呼吸略微急促,捏她下巴:“用嘴。”

她乖乖照做,启唇用嘴呼吸,窒息感刚刚平复,他又覆了下来,继续。

这是个很长,很缠绵的吻,他双臂撑在她身侧,没有压住她,她却不知何时抱住他的脖颈,毫无章法地轻吮他下唇,又被人夺回主动权,舔舐得齿缝都在酥麻。

恍惚间回到某个潮湿的夏季,分开前的最后一个吻。

那个吻很凶,她还在哭,全然不记得吻是什么味道,唇齿间全都是咸味的眼泪,混合一点点血的味道,彼时的她没有力气,但还能紧紧抱着他,好像面前的人下一秒就会消失。

时隔多年,感受仍然清晰,分别的每一秒,都是煎熬。

她眼皮颤了颤,闭着眼,无声地淌出两行眼泪。

她突然庆幸现在是躺着,眼泪悄无声息地渗入发丝,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她是在哭。

回忆让眼泪越流越凶,但始终无声,像小兽克制地舔舐伤口,那一点点细小的呜咽声,淹没在城市即将苏醒的响动之中,他本应该非常认真地在亲吻。

但她肩后的手指却挪了挪,陈赐柔软的指腹划过她脸颊,落在她眼尾处,轻轻摩挲。

像在替她擦。

他怎么会知道她在哭呢。她想。

好像受到安慰,心脏里冒着气泡的酸涩感褪去,她的眼泪渐渐止住。

唇上却辗转进一些别的液体,她尝试着用舌尖卷了一滴,咸的,涩的,苦的,又有一点点甜。

好像也是眼泪,但不是她的。

漫长的吻结束后,谁都没有先睁眼,她埋首进他的颈间,小声说:“想听你说话。”

“说什么?”他绕着她的发丝,吻了吻她的鼻尖,“说说我有多爱你。”

就这样听着他说话,从小时候的事说起,再到看她一点一点长大,她在他的声音睡着,又慢慢转醒。

……

七点的光直射进窗台。

宋嘉茉揉了下眼睛,诧异地看向他:“你醒啦?怎么醒这么早?”

“没,”他说,“太兴奋了,没睡着。”

“……”

她眨眼:“就这啊?这就睡不着了?”

陈赐缓了下,唇边漾起一丝兴味的笑。

“怎么,你意思是以后还有更兴奋的?”

“……”

“我哪有这个意思,”她在被子里踹他,“你等量代换怎么学的——”

陈赐捏住她脚踝,往上揉了揉。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裹着被子探身,果不其然,在地上看到那件已经惨不忍睹的睡衣。

昨晚陈赐又是绑又是撕的,睡衣已经卷成一团,穿不了了。

她将那件可怜的睡衣拾起,指控道:“你干的好事。”

他照单全收:“再给你买两件。”

她狐疑:“……你买的会是什么正经东西吗?”

“有道理,”他顿了下,“你提醒我了。”

“……”

我提醒你什么了!

莫名想到自己床头摆的那个猫耳发箍,她连忙摇头,晃走这个念想。

“反正你……”有点难为情似的,她小声说,“你去我衣柜里,给我拿套睡衣来。”

他懒洋洋地笑了声,捏了下他的耳垂。

“遵命,公主殿下。”

听着陈赐的脚步声渐渐远了,他打开她的房门,再关上——

紧接着,她听到了陈建元的声音。

陈建元:“你拿什么呢?”

宋嘉茉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扑通扑通地狂跳。

还好,陈赐的声音很淡然。

“卫生间出水不流畅,她借我浴室用。”

外面又传来些交谈声,不知道是在聊什么,很快,她听到大门落锁的声音。

十分钟后,陈赐给她发消息过来。

【爸带我出来晨跑了。】

她懂,这意思是她可以自由活动了。

宋嘉茉光速起身,换好衣服,然后出发前往电视台。

这晚只睡了三个小时,却和以前没睡够的感觉不太一样。

一进门,小宣便问她:“有什么喜事啊,你脸色这么好?”

宋嘉茉蹭了下脸颊,忙说没事。

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被人从床头折腾到床尾,又从盥洗台折腾到浴缸,身上道道吻痕处处青紫——而已。

原来禁欲了五六年的男人是这样的,她觉得昨晚挑衅的自己,真是个勇士。

*

一天的工作结束,陈赐来接她下班。

主驾驶的车窗降下,露出一张轮廓清隽的脸来。

他示意她上车:“带你去新开的餐厅?”

宋嘉茉愣了下,笑,“你还会开车啊?”

他意有所指:“你指哪个车?”

“……”

宋嘉茉正要开口,旁边路过一只拉布拉多,她拉车门的动作差点吓到它,但它还是很温柔,冲着她摇尾巴。

她状态放松,脱口而出道:“这才是宠物狗的正确打开方式嘛。不像你们楼下那只,真的好凶啊,一看到人就叫——”

她坐进车里,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着,直到陈赐看向她,才意识到什么不对。

宋嘉茉抿了抿唇,稍稍后仰。

陈赐:“什么楼下?”

她想了想,觉得现在这个情况,好像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就……”她目光晃了两下,“你……墨尔本那个楼下,不是有只很凶的拉布拉多吗?”

陈赐眼皮动了一下。

再开口时,声线已然有些哑:“你怎么知道的?”

“我去过呀,”她轻声说,“刚毕业的时候,从大伯那里看到你的住址,然后……偷偷去看过你一次。”

“怕被你发现,一直不敢下楼,我们那个窗台很大,有时候运气好,会看到你给花浇水,手指就在窗沿的位置一闪而过,”她说,“我是不是很厉害,隔那么远都能认出来?”

她语气尽量轻快地说:“我还知道你们早上七点去实验室,下午六点多回来,你最喜欢吃斜对面那家的披萨,买了鸡翅一定会打包,旁边的那个便利店经常缺货,所以你都是成箱地买。”

“隔得很远的时候……”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隔着很远看你的时候,会发现,原来你的头发会偏深棕一些,是不是一个重大发现?”

但他沉默,一直沉默。

半晌后,陈赐道:“你过去……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她抿着唇角:“我不是想让你知道,也不想给你造成负担的。”

“我只是,”她停了一下,小声说,“太想你了。”

车内又陷入了漫长的沉默,她不知道,陈赐究竟在想什么。

片刻之后,车子迅速掉头,朝熟悉的方向驶去。

她看着飞快倒退的景物:“不吃饭了吗?你去哪啊?”

“回家。”他说,“陈建元在家,现在就去说清楚。”

她怔住,疑心自己听错:“不是说等年后吗?现在没有铺垫……万一爸爸不同意怎么办?万一他……”

“死就死吧,”他说,“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任何时候,都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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