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2)(1/2)

萤火(2)

晚上村长家办大宴,请程池和朋友们吃饭,届时医疗队也会过来,这两天医疗队在村上给村民们进行义务的健康体检。

村民们对穿着白大褂,拿着听诊器或者血压仪给他们做检查的医生,怀有一种颇为神圣的情结,跟他们说话的时候,都是轻声轻语,就连村里头最泼辣的女人和最粗痞的流氓,在面对穿白褂的医生护士的时候,都会脸红,都会捂着嘴低声说话。

当然,他们对程池也是这样,有喜欢,更多的是敬重。

医生和老师这两种人,前者可以治愈他们的身体,而后者,治愈他们的灵魂。

吃饭之前,杨靖把程池拉到房间里,拿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盒子,递给程池:”喏,之前说的,给你带了件儿好看的裙子,你试试。”

“呀!”

程池惊叹了一声,接过了那个白色礼盒,礼盒上还系着黑色丝带。

她解开丝带,将礼盒打开,丝绒镶边的盒子里,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件墨绿色的连身裙,裙摆洒满了亮闪闪的金粉,看上去就像布满了满天星辰的夜空似的,但墨绿的底色又不似黑夜,更像是北极的极光,是一方色彩斑斓的夜幕,美极了。

程池将裙子挑起来,只是摸了摸这质地,从手感便可以得知,这件衣服绝对价值不菲。

程池将衣服捧在怀里,爱不释手,看向杨靖:“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样的!”

“嘿嘿。”

杨靖笑了笑:“你这欣赏水平估摸着十几年也不会变,就喜欢这种blingbling的东西,俗气的很。”

程池别了别嘴:“说得你好像很了解我似的。”

“不是我,是有人懂你…”杨靖突然顿住了,话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嗯,什么?”

“没什么,这衣服还有名字呢。”

杨靖说:“叫星空。”

程池看了看吊牌,上面印着starrysky。

星空。

“没听说过这个牌子啊!”

程池说。

“新牌子,挺受年轻人喜欢。”

程池点点头,没作多想,将衣服摊开在床上,又好好欣赏了一番:“这件裙子就像星空。”

“这裙儿名字也叫星空。”

杨靖说:“这个牌子的衣服特别,每一件儿都有自己的名字,可能是营销手段吧,但是现在年轻人好像很吃这一套,据说很多爆款在网上都卖断货了,可这裙儿,是独一件儿,绝版,专门为你订制的…”

杨靖注意到,程池的脸色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她看着那件儿衣服,低着头,沉默着不说话。

他立刻住嘴。

靠!

话好像说太多。

“那什么,你先换衣服,换好出来,我走了。”

杨靖脚底抹油,溜出了房间,打了自己一个小嘴巴子,话一说出来就收不住,蠢,蠢得很。

程池敛眸,目光柔和地看着那件星空的裙子,良久,才轻轻扬了扬嘴角。

许刃独自坐在车里,远远地看着她,穿着那件星空长裙,坐在饭桌上,长发丝丝缕缕地垂在锁骨边。

因了衣裳的缘故,她吃饭说话,都变得格外地温柔,时光于她的身畔流逝得越加缓慢。

周围的画面是流动的,但是她却是静止的。

一个人,揽住酒杯,喝了一杯又一杯。

眼眸里笼罩着一层水色,醉态娇憨。

那是他的姑娘。

六年来,心心念念,时刻不忘的姑娘。

沈淮从在医务车里脱下了白大褂,换上了一身清爽的衬衣,他将白褂一丝不苟地折叠好,看向驾驶座的许刃,问他:”一块儿去吃饭?”

他低头点了根烟,声音低醇:”不饿。”

沈淮笑了声,说:”生不怕,死不怕,不曾想,许总竟会怕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

许刃嘴角情不自禁地往上扬了扬,格外柔和。

他毫不避讳:“是,我最怕她了。”

我怕她哭,我更怕她不哭。

我怕她还爱我,我怕她…不再爱我。

程池见到了白悠的男朋友,那是一个极其俊朗而温柔的男人,言谈举止,颇有涵养,应该也是书香世家的温厚水土里养出来的人儿。

特别好。

真的,被这样一个男人爱着,特别好。

她过去的那些情//事,就像火,轰轰烈烈地烧过了一场,最后连灰都没剩下。

后悔吗?

在漫长的时光里,程池反复地问自己,程池,你后悔吗。

那天晚上,程池拎着酒瓶子,带着伙伴们上了山坡。

“我带你们看星星啊。”

她醉意朦胧,坐在青青的草地上,凝望着夜空。

漫天的星辰,群星闪耀,仿佛伸手可掇似的。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不乐意回来了。”

白悠四脚八岔,躺在草地上醉醺醺地感叹说:“这里太美啦!”

“是啊,城里看不到这样的星空。”

程池将手伸向天空,作摘星状,喃喃道:“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杨靖嘴角扬了笑:”对不对?”

程池手顿住,她愣愣地看向杨靖:“你怎么知道?”

“这句诗,不是你过去时常挂嘴上的吗?”

“你今天上午是不是见过我的学生?”

“我见过你好多学生。”

杨靖说着也慵慵懒懒躺在了草地上,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不再说话。

程池的心,却蓦地空了一大块。

原来,原来不是他。

也对,事以至此,居然还奢望着他跋涉千山万水,接你回家。

程池,你可真是…

走火入魔,无可救药。

她坐在山坡上,一口一口,不急不缓地,将带来的那两瓶酒,喝了个精光。

然后缓缓躺下来,让漫天的星辰铺展在她的裙子上,她的目光渐渐涣散,无法聚焦,她听见杨靖的呼声,还听见山间虫鸣渐渐寂灭,只有风不住地在她耳畔低语,带来远方的讯息。

她渐渐闭上了眼睛,身边仿佛有人坐了下来,青草也纷纷发出了折压的脆响,可是她已经分不清,哪里是梦境,哪里又是现实。

好像有人温柔地抚摸她的耳廓,那么粗砺却又温暖的指腹,仿佛让灵魂也禁不住颤栗的了起来,梦中的她,情不自禁地蹭了蹭他的手,然后将脑袋一整个枕到了他的掌心。

她睡得太香了,她不愿醒来。

就让梦境带着她,翻山越岭,回到遥远的故乡,让她熟睡在记忆深处,那个挚爱的少年温暖的怀抱。

程池第二天醒在了自己的床上。

睁开眼,看到的是每天醒来都能看到的熟悉天花板,她蓦地坐起身,往下打量自己的身体,穿的是日常的睡衣,再抬头,那件星空的小礼服,端端正正地挂在衣架上。

她猛地用手拉了拉衣领,往里面看了看,衣服里文胸带子已经解开,但是并没有脱下来。

倒很是她日常小憩时候,放松胸部的做法。

难不成是她自己走回来,换了衣服上床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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