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权力起自暴力(上)(2/3)

“秩序。”

一阵寒风吹来,激得泰尔斯瑟缩了一下,但窗外的光芒却不能给他任何温暖。

泰尔斯突然觉得,塔顶的这个房间是如此阴冷。

就像……

记忆里的复兴宫。

“你领会我的意思了吗,王子殿下。”

西里尔的话重新响起,把他从别的地方拉回现在。

“在我看来,这才是唯一的、脆弱的、可怜的,却也是永远的、强大的、深厚的,维持着我们统治的东西。”

“而那些想要动摇这些习惯、动摇这些秩序的举动……”

西里尔淡淡冷笑:

“都是很可怕的。”

想要动摇这些习惯、动摇这些秩序的举动……

泰尔斯不由得挑起眉毛,轻哼一声:

“比如这一次,传说之翼对刃牙营地的做法?”

公爵的声音停顿了一秒。

“不。”

“不止这么小,也不止这么近,更不止这么轻。”

只听法肯豪兹的嗓音低沉下来,仿佛蕴藏着几个世纪的慨叹:

“比如我们都知道,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星辰的某个上位者,不,也许是连续几代里的好几个上位者,他们洒下王权的诱饵,把成千上万的下位者,变成了领主们的敌人。”

这句话把泰尔斯的神经扯紧了。

王权的诱饵。

那个瞬间,泰尔斯突然有这样的感觉:西里尔·法肯豪兹,这位行事诡异,言语出格的不受欢迎者,他今天来此的目的,绝不仅仅只是来拉拢第二王子。

王子越发严肃起来。

“借着王权的阶梯,他们慢慢攀登而上,与我们这些封疆公伯们来回厮杀。”

西里尔慢慢踱步回窗边,重新看向窗下的荒漠营地:

“于是乎,数百年的家门兴衰,贵族轮替,无数人的命运沉浮,生死无常,最终铸就王国的今天。”

公爵的声音低沉模糊,却不容置疑。

“数百年的时间,从家族的传继,爵位的兴替,税例的裁定,官员的任免,律法的判决,到军队的动员,复兴宫都以按部就班却无可阻挡的方式,温和、缓慢,但是坚决地,从领主们手中攫取而去。”

听到这里,泰尔斯忍不住想起六年前龙血之夜里,他在五位大公——以及一位女大公——面前慷慨陈词,诉说星辰现状的场景。

也想起前不久他所听见的,由王室卫队的旧人们口述而出的故事。

数百年的家门兴衰,贵族轮替……

无数人的命运沉浮,生死无常……

泰尔斯沉思着,没有说话。

“你知道,虽然双方的每一步都被看得清清楚楚,”西里尔向前探身,似乎要把窗下的景色看得更仔细一些,“但真正让棋局变得有趣的……是在看得清的步数里,却有着数不清的可能。”

就像在看他的棋盘。

“走一步看十步——你移动的每一子,关联的不仅仅是此刻的棋盘,而是此后数步,数十步,甚至上百步的棋局。”

“从而让百步后的对手无从招架,投子认输——这可远比面对面、拳对拳的较量,有趣多了。”

不知为何,听到这里,泰尔斯却突然想起了黑剑。

少年想起那个男人与吉萨的一战,黑剑带着他,突进多头蛇基利卡的血肉重围。

从初始突破的位置到突破路线的选择,黑剑从第一步开始,就计算考量战斗的所有因素,从而步步走向胜利。

他就像一个,把战斗当作棋局的……棋手。

西里尔声调沉稳,稀疏的头发在寒风下随着衣袍抖动:

“不动声色却悄然落子,春风化雨而秋收万颗——这就是‘贤君’的高明之道,不是么。”

贤君。

泰尔斯略略一怔。

“贤君?”他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西里尔突然转身,露出一个令人皱眉的“诙谐”笑容,语气回复了惯常的“亲切”:

“怎么,你以为,这么多年了,从那可笑的国是会议到该死的王家银行,尤其是我们这些身在其中的人们,哪怕再蠢再钝,就真的没人看得出来吗?”

泰尔斯心中一沉。

公爵抬起头,眯起眼睛:

“就像我一样,我们很多人心知肚明。”

“只是无能为力。”

心知肚明。

无能为力。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

他不由得想起伦巴在马车里提起贤君时,那副心有戚戚的表情。

一朝落子,百年棋局。

泰尔斯的眉毛越皱越紧。

“为什么,为什么这副表情?”

公爵望着窗下的风景,颇有些漫不经心:

“老乌鸦在信里说,你对贤君还挺感兴趣的,不是么?”

泰尔斯摇摇头:

“我只是……”

王子的话戛然而止。

等等。

泰尔斯意识到了什么,他的眼睛倏然睁大!

“老乌鸦?”

王子猛地抬头,失声道:

“你认识他?”

“认识他?哼,泰尔斯王子……”

西里尔的笑声顺着风声而来。

“当梅里·希克瑟从龙吻地出发,途经迷海三国进入星辰国境,再千里迢迢地北上埃克斯特时,你以为他是由谁派兵护送着,穿越荒漠的?”

泰尔斯愣住了。

梅里·希克瑟,穿越荒漠,北上埃克斯特……

可是,星辰的西荒公爵,和安伦佐公国的老年学士,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西里尔像是感觉到了他的疑惑。

公爵长长地吁出一口气,难听的嗓音里冒出几丝怀念:

“我在年少顽劣时,曾有过一位特别的、来自龙吻地的学士老师。”

泰尔斯耳朵一动。

说到这里,公爵摇头哂笑:

“直到伯父发现他的学士资格是伪造的,震怒之下把希克瑟剥了个精光,扔进大荒漠——啊,让人怀念的青春啊。”

泰尔斯眨了眨眼,花了几秒钟来理清前因后果。

那就是说。

西荒守护公爵,和老乌鸦希克瑟……

泰尔斯脸上的惊奇越发明显。

普提莱说过,那老头给很多大人物当过老师。

看来还真不是……

吹牛?

“我和你,王子殿下,我们在很多看不到的地方彼此联结着。”

西荒公爵的笑声越来越大,直到他从窗前转身。

只听西里尔仿佛不经意地开口:

“至于你刚刚问,是谁教我这么说话的,而他是不是专门教蠢材……”

法肯豪兹公爵慢慢地眯起眼睛。

那一刻,泰尔斯突然觉得自己的面部有些僵硬。

咚!

西里尔的拐杖在地上重重捣响。

“我想,希克瑟当然教过蠢材……您说呢?”

公爵眯起眼睛,直直地盯着泰尔斯,透出掩盖不住的恶意:

“殿下?”

那个瞬间,房间里的空气似乎被冻结住了。

面对这个不能回答的问题,好半晌,泰尔斯才死命拉动他那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勉强露出一个尴尬的微笑。

真是操了。

顶着西荒公爵复仇也似的目光,泰尔斯艰难地转移话题:

“我大概知道你想做什么了。”

泰尔斯抬起头。

他开始慢慢习惯对方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机锋暗藏的谈话特征了。

“面对复兴宫,你们无能为力,所以你们就指望我,指望一位新国王,从王座开始改变王国?”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法肯豪兹再次摇了摇头。

“首先,不是‘我们’,仅仅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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