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1/2)

当初陈老太爷还在世时,便以为先帝写青词而博得天家宠睐,一手文章写的锦绣如织,陈元甫是他长子,自然也是颇得乃父真传——

分明只是一封替外甥求情的折子,却洋洋洒洒、浩瀚堂皇的写了千把字,字字恳切,连书太子对君父其实并无歹心,之所以糊涂干了错事,无非是被纪鸿这些狼子野心的臣下撺掇,才会昏了头,又一再的提及太子虽然逼宫,却还遣人好生照看帝后二人,也没有伤及两个兄弟和诸位王公大臣,可见并不是已然丧心病狂不可救药的,太子殿下还良知尚存,只要悉心教诲便可以悔改,请求皇帝息怒。

以陈家在朝中的地位和声望,众臣工虽并不都真心希望太子安然无恙的被赦免这么大的罪过,可把柄拿捏在陈家手里的、做了以故陈老太爷几十年门生的、乃至得过提拔、屋檐下承过人情的、虽然各有心思,可却还是不约而同的一见陈元甫领头,便上书附议了。

陈元甫的折子附了老长一段联名的官员密密麻麻的名字,便是王忠禄伴驾多年,却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阵仗,不由在心中暗叹虽然三殿下后起之秀,可太子殿下经营了这么多年,又有陈家这样树大根深的外家帮衬,便是摔了这么大一个跟头,竟然也能苟延残喘的下去。

可即便如此,皇上爱重皇后娘娘,也爱重三殿下……

王忠禄知道他的性子,尽管看着那长得叫人咂舌的联名折子,皇帝也只是目色淡淡的扫到了最后,并没有露什么情绪。

可越是如此,越是说明这事是真的戳了他的肺管子,否则陛下也不会连续几日都深夜不歇,一个人临了七八十页的佛经了。

王忠禄本以为这事许会成为陛下向太子发难的一个契机,却不想这时候三殿下竟然来了这么一出——

他还是第一次见陛下被三殿下气成这样。

三殿下往日里分明一向都是有分寸、知道进退的,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就要去触陛下的霉头呢?

这事透着古怪,他想不明白也只得作罢,心中虽然好奇,面上还是垂首低眉的领着一身狼狈、囚拷加身的杨问禀进了揽政殿。

他通禀间用余光偷偷打量了一下两个主子,却见三殿下与皇上,皆是面色沉沉。

老内官心头一跳,直觉告诉他不能在此刻留在这里,立刻不动神色的挪着听不见响的碎步躬身退出去了。

出去吹了没几息功夫的夜风,殿中便传来了父子二人隐隐浮动的争执声,还有杨问禀不住求饶、低声连连诉说着什么的声音……

王忠禄本来还没什么波澜,可过了半刻工夫,却越听越觉得心惊——

虽然明显陛下已经有意按捺,可他伴君日久,一听那声音便知道陛下气的着实是厉害,而且是真的动了肝火的,并不是如同以往那样雷声大雨点小的施威。

不知过了多久,里头终于雷雨初歇,皇帝叫了人,王忠禄便立刻不敢耽搁的进去了。

“忠禄,你去替朕拟个旨,杨问禀押入天牢,不必经由刑部再议,叫议政阁勾决了,三日后问斩。”

王忠禄应了是,立刻叫侍卫进来押着已经面色灰败、蓬头垢面的杨问禀出去了。

老内官离开揽政殿去替皇帝拟旨,要出揽政殿的最后一刻,却听见背后殿中的恪王殿下淡淡道:“儿臣还有一事,想求父皇恩典。”

但王忠禄已然出了揽政殿,自然是再不知晓恪王殿下要求皇上些什么了。

……或许,说求,也不很妥当。

老内官的脚步猛地顿住了,这才终于恍然大悟,刚才他在殿中感觉到的那股淡淡的不对劲是怎么回事了——

恪王殿下……说是有求于皇父,可方才那语气,却又哪里是在求?

倒……倒好像……王爷心中早有把握,十拿九稳,知道陛下不可能拒绝他一样。

王忠禄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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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顾既醒了,言家二老总算是放下心来不再整日的守在公主府正院里,只是双双年纪小,虽说贺顾相信兰宵安排的奶娘,必都是精挑细选很靠谱的,但言老夫人却不放心,说什么都要留在这里盯着双双不肯回言府去,兰宵于是只好叫下人收拾了一个干净院子给言家二老留居公主府用。

贺顾还没恢复,身上又有伤,入了夜言老夫人也不想打扰他,有心让他好好休息,没再多言,只叮嘱了几句,又说小小丫头有她照看,让外孙不必担心,便叫曲嬷嬷抱着双双走了。

贺顾身上也确实很累,可心里却还记挂着裴昭珩被十二卫叫走这件事,尽管还是扛不住闭着眼眯着了,却一整夜都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怪梦连连。

一时梦见裴昭珩变成蝴蝶飞走了,一时又梦见女儿长成了一个大黑猴子,丑的惊天地泣鬼神,莫说汴京城了,就是跑遍了大越朝也没找到一个肯娶她为妻的男子。

贺小侯爷在梦里为三殿下和闺女操碎了心,清晨醒来的时候,天却才刚蒙蒙亮。

他睁着眼睛呆了一会,正想坐起身来,却听见屋外一个脚步声匆匆忙忙的由远及近,最后停下来了。

“……你说什么?”

是兰宵的声音。

“不敢欺瞒姐姐,就在门口等着呐!”

是传话小丫头的声音。

卧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兰宵的语气有些慌乱:“驸马爷,您可醒了吗?”

兰宵平素不会这样不打招呼就急赤忙慌的进他的卧房,可见的确是急的紧了。

贺顾道:“怎么了?”

兰宵道:“宫里的内官来府上传旨了,还说……说……旨意是给小姐的。”

贺顾一愣,道:“什么……哪个小姐?”

外头院子的门却开了,一串喧嚣的人声由远及近,贺顾听见了言老夫人有些慌乱的解释声——

“这位内官,孩子的母亲没了,顾儿一时伤心,着了风寒,还在卧病不起,能否行个方便,让我们老两口替他领旨罢?”

“陛下的旨意原就不是给侯爷的,老夫人不必担心。”

言老夫人的声音明显愣了愣,道:“啊,那内官来公主府传旨,是传给……”

那内官却在外头道:“出来前,王掌事特意提点过咱家,说是陛下亲口吩咐的,驸马爷肩伤未愈,身子抱恙,今日可以不必亲自出来领旨谢恩,等回头身子好了,再进宫替小郡主谢恩不迟。”

小郡主?

贺顾微微一怔,还没回过神来,外头却已经传来了内官宣旨的声音。

他虽还没完全从睡梦中恢复清醒,听着一堆之乎者也的天家表诰还很晕乎,但具体内容却也不至于听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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