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第 86 章(1/2)

太后宫中,一片素净。

自打上一回,太后刁难丁皇后不成,反被崇德帝“劝”着好生礼佛的时候,太后就已经对掌控后宫之事不抱任何期望了。

或者说,自从瑞贵妃倒台,她就已经没有指望了。只是,那个时候的她尤自不甘心,还想要再搏一搏。至少,要让斗倒了瑞贵妃,导致她娘家没落的丁皇后等人付出代价。

然而,她的负隅顽抗,在崇德帝和丁皇后眼中,不过是个笑话罢了。崇德帝虽然碍着名声不得不敬着供着她,实则,这宫中,任谁都知道,她这个太后已经只剩下面儿上的那点光鲜了。

宫中能找到出路的,都使了银子调去了别处,留下的,除了那么两三个对太后死忠的人外,其余的都是没有后台背景的。这些人,人虽然留在了太后宫中,但心压根儿不在这儿,每天能偷懒就偷懒,逮着机会还要抱怨几句,连太后身边近身伺候的姑姑都快看不过眼了。

想当初,寿康宫势头正好的时候,哪个不是争着巴结太后?谁敢这样怠慢宫中的事务!

这位姑姑有心想要把这些人全部撵走,可一想到,寿康宫中本来就只剩下这么点子人了,若是再把这些人也给撵走,只怕越发没有人气了。太后娘娘最近心情不好,还是别这么做了,免得她多想……

那名正在嗑瓜子偷懒的宫女见太后身边的姑姑渐渐走远,嘴角不由一撇,对她的同伴道:“这位姑姑难不成还以为自己是什么金尊玉贵的人?竟还使脸色给咱们看!如今谁不知道,这寿康宫根本就与冷宫无异,若是这位姑姑能做做好事把咱们都给撵走,我还高兴呢!便是去伺候新晋的娘娘,也比在这儿来的好。”

“谁说不是?可惜,她八成是不会这么做了。”另一名宫女翻了个白眼:“我都当着她的面偷过好几回懒了,她虽然每次都会狠狠瞪我,但到底没说什么。罢了,仔细想想,在这儿至少清闲。那位好姑姑为了不气到咱们尊贵的太后娘娘,肯定是不会允许咱们往太后娘娘跟前凑的,这样一来,也就没有人可以使唤咱们了。”

太后在小佛堂中礼完佛,提前出了门,恰好听到这两名宫女的话。她的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寒意。什么时候,连这些阿猫阿狗都可以爬到她的头上来了!

难怪最近,朱嬷嬷总是想方设法地把宫里头其他人给调开。想来,朱嬷嬷是怕她听了这些人说的闲话,被气着吧?

这些日子,她的行程,都是朱嬷嬷精心安排好的。若不是她想起今日是她侄女的忌日,提前离开了小佛堂,只怕她还不会知道,她身边的人,人心已经涣散到这种地步了!这哪里像是个太后的居所!

太后身边的贴身大宫女素芳面色一寒,就要上前斥责这些嚼舌根的小宫女,却被太后给拦住了。就算处置了这两个人,又有什么用?只要皇帝待她的态度一如既往,她的那份尊贵派头,就永远也回不来。

太后深深地看了那两名小宫女一眼,将她们的模样牢牢记在了心底。

却在此时,一旁传来了威严的呵斥声:“大胆宫婢,胆敢对太后娘娘不敬,来人啊,给我拿下,每人掌嘴十次!”

说话的人,竟是后宫中目前为数不多的几位高位妃嫔之一,贤妃张氏。

张贤妃此举看着似乎是在维护太后,可惜太后并不领情,反而满是防备地看着张贤妃:“你怎么来了,为什么没有人给哀家通报?什么时候,妃嫔以及可以擅闯哀家的宫殿了!”

张贤妃曾经也是躲在吴氏背后,与太后和丽贵妃作对的人,太后对她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感。除了例行请安之外,她也从来没有主动来找过太后。今日她过来,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臣妾也不想对太后娘娘失礼啊,可惜,太后娘娘宫中的宫女太监玩忽职守,臣妾竟找不到一个能够为臣妾通报的人。”她这话,半真半假。

太后宫里头的人,哪怕再怎么消极怠工,也不会看到张贤妃还不来向太后通报。就算太后不足为虑,可张贤妃在宫中的地位还是颇高的,自从王淑妃被崇德帝禁了足之后,张贤妃就是宫中仅次于丁皇后的妃嫔。

张贤妃不过是想刺激一下太后,所以,在底下人殷勤地想要为她通报的时候,她制止了。

巧的是,她才一进来,就看到两名宫女在嚼太后的舌根子,这倒是让她随口找的理由看起来更为真实了。

太后攥着佛珠的手一紧,冷哼一声:“你是来看哀家笑话的?”

“不,臣妾怎么会来看太后娘娘的笑话?今日是丽贵妃姐姐的忌日,臣妾是特意来给贵妃姐姐上香的。”

“你给丽儿上香?”太后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哀家记得,你与丽儿的干系并不好!”

“但人死如灯灭,丽姐姐都走了那么些年了,再抓着过去的那些事不放,也怪没意思的。如今,我反而有些想念丽姐姐呢。怎么,太后娘娘不愿意让我去给丽姐姐上香?”

太后本想拒绝,但这些年,丽贵妃灵前凄凉,偌大一个后宫,也就只有太后这个做姑姑的,时不时地去看看她,一想到这儿,太后就心软了。罢了,张贤妃要去祭奠丽儿,就让她去吧。哪怕张贤妃别有用心,多一个人来祭奠丽儿,也能让她不那么冷清。

丽贵妃生前一度被废,直到因病亡故之后,在太后的哀求之下,崇德帝才终于松口同意恢复丽贵妃的位份。然而,丽贵妃到底是罪妃,崇德帝又早已厌弃了她,最终,她仅仅以妃礼下葬,为她送行者寥寥无几。

张贤妃来到丽贵妃的灵前,恭恭敬敬地给丽贵妃上了一炷香。

太后见状,今日胸中一直攒着的那股邪气,终于消散了一些。在离开灵堂之后,她对张贤妃的态度也有所缓和,当然,语气依然不是那么好:“现在可以说了吧,今日,你来找哀家,到底所为何事?”

此处是太后小佛堂后的一处空地,太后在前头走着,张贤妃跟在后头。

“臣妾只是不忿,太后娘娘金尊玉贵了大半辈子,最终却连小人都敢公然对您不敬。太后娘娘身为先帝的皇后,皇上嫡母,尚且如此,日后……臣妾指不定比太后娘娘过得更为艰难。”

“你如今圣眷在身,父母兄长皆受到皇上重用,有什么艰难的!”太后越听,越觉得张贤妃是在讽刺自己:“行了,若是你还要跟哀家绕圈子,你就回去吧。哀家可没心思陪你玩猜谜游戏。”

显然,太后的耐心并不好。

“臣妾哪里敢跟太后娘娘绕圈子?臣妾说的话,都是发自肺腑。”张贤妃柔声道:“太后娘娘别看臣妾现在风光,实则,张家已经如同当年的何家一样,站在了悬崖的边缘。”

何家,就是太后的娘家。当初,何家在京城中也算是赫赫有名的世家。在何家鼎盛时期,何太后的父兄甚至比如今张贤妃的父兄还受帝王重视。若非如此,何太后当年也不能稳坐先帝中宫之位,还能左右先帝确立继承人之事。

当初,太后在崇德帝登基的过程中,是有功的。也因此,崇德帝在登基之后,给了太后及何家许多的荣耀,虽然不大喜欢何家送进来的姑娘,还是给了其贵妃之位。

只可惜,何家太过不知足,在朝堂上嚣张跋扈,不可一世,打压其他妃嫔所在的家族,一心想要让自家姑娘登上皇后之位,让流有何家血脉的三皇子成为太子,种种行为,终于惹恼了崇德帝,也惹恼了其他育有子嗣的妃嫔所在的家族。

其他妃嫔的母族联起手来,将何家的罪证以及丽贵妃残害皇妃以及皇嗣的罪证呈至崇德帝满前,最终,才导致丽贵妃被废,何家也很快跟着丽贵妃一起倒下了。

太后身边的人在听了张贤妃的话后,都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一直以来,何家之事就是太后娘娘的禁-区,谁都不敢提及,这贤妃娘娘倒是大胆,在太后娘娘跟前戳太后娘娘的肺管子。

她们都小心翼翼地看着太后,不知道太后会不会突然发怒。

谁知,太后在听了张贤妃的话后,只有一瞬间变了脸色,随后,就恢复了先前那略带嘲讽的样子:“怎么,你也觉得,你们张家最近张扬太过了?且放宽心吧,张家与当年的何家相比,不算什么。只要你们保持现状,不再进一步揽权,皇帝是不会对你们做什么的。”

顿了顿,太后道:“皇帝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哀家了解他。他这人,有时候心肠很软,只要你不触及到他的底线,他总会顾念旧情,但有时候,他的心又很硬,一旦你触及到了他的底线,他便会对你赶尽杀绝,再无转圜余地。”

“保持现状,当然可以保我家平安,但这平安,又能保多久呢?我张家早已得罪了丁皇后,单只韩梦沁遇刺一事,丁皇后就不会放过我们。一旦七皇子上位,就是我张家没落之时。日后就连我和皇儿能不能活下去,能过什么样的日子,都要看丁皇后母子的脸色。这让我如何甘心?”张贤妃的一句话,让太后有些惊讶。

虽然张贤妃和王淑妃的心思昭然若揭,但太后也没有想到,她居然会在自己的面前直接说出来。

“你在哀家面前说这些,就不怕,哀家会告诉皇帝吗?”

“太后娘娘若是想告诉皇上的话,请便,不过,这对于您来说,没有任何好处。我今日来,是想与您做一个交易的。”

“交易?”太后挑了挑眉,冷哼道:“哀家倒不知道,哀家与你有什么交易可做。难道,你还想让哀家帮你儿子夺嫡不成?”太后说着,摇了摇头:“哀家老了,办不到了。”

当年鼎盛时期的何家都没办到的事,太后不认为,现在的自己,再加一个张家,就能够办到。

“臣妾不是想让您帮臣妾夺嫡,臣妾只是想让您帮臣妾——除掉丁皇后。当初,丽贵妃倒台,丁皇后可也掺了一脚,您真的准备算了么?”

“不错,当初丽儿会倒台,丁皇后的确是推波助澜者之一,但张贤妃,你是不是忘了,你也同样是其中一个推波助澜者。若是哀家真想要报仇,哀家就该连你也收拾了才是。”

毫不夸张地说,当初大半个后宫的女人都希望丽贵妃倒台,毕竟,丽贵妃当初仗着太后的势,实在是太嚣张了。宫里头几乎就没有没被她欺负过的妃子。

“丁皇后才是最终的既得利者,丁皇后夺得了最终的果实。那是丽姐姐渴求了一辈子也没能得到的东西。太后娘娘正是因为这个,才会一直针对丁皇后的,不是吗?况且——”张贤妃话锋一转:“丽姐姐虽然走了,但丽姐姐留下的三皇子可还在,三皇子如今已被贬为了庶人。太后娘娘在时,尚可给他一定的庇护,待太后娘娘百年之后……丽姐姐得罪过的那些人,恐怕不会放过丽姐姐的儿子呢。太后娘娘当真不准备为您最疼爱的孙子筹谋一二么?”

这才是张贤妃真正要与太后交易的内容。张贤妃在与张家人商议过后,张家人建议张贤妃从丽贵妃的儿子入手,来劝说太后。

太后在听到此话后,瞳孔猛地缩了缩,一直以来可以伪装的平静,终于被彻底打破了。

“若是我帮你们斗倒丁氏,你们就会替我庇护我的孙子?”

张贤妃点了点头:“除了不能让他回到皇室之外,我们可以让他安然一生,尽享荣华富贵。”

太后想了想,最后咬牙道:“好,哀家答应你。”

尽管太后知道,张贤妃的计划能不能成功还是个问题,但她为了孙子,愿意去冒这个险。

……

这一日,丁皇后不知怎么,睡得很不踏实,一觉醒来,满头都是冷汗。

崇德帝被惊醒了,睁开眼睛问道:“皇后这是怎么了,可是被魇着了?”

“臣妾惊醒了皇上,真是不该,请皇上恕罪。臣妾方才,的确是做了个噩梦,梦到有人要害臣妾。”

此时的丁皇后,褪去了白日里面见命妇时的威仪,看着像个再普通不过的妻子,正因为害怕而向丈夫寻求安慰。在只有夫妻两人的时候,丁皇后也的确不会端着身份,只会在崇德帝的面前努力的做好一个普通的妻子。这样的做法,反倒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崇德帝拍了拍丁皇后的背,怜惜地说道:“别怕,只是个噩梦罢了,醒来就没事了。”

丁皇后在崇德帝的安抚下,渐渐恢复了平静。她沉默了一阵,道:“皇上,臣妾听说,最近张贤妃与太后娘娘走得极近……许是臣妾多心了吧,臣妾总忍不住想起当初丽贵妃在宫中时发生的事……皇上,臣妾害怕……”

崇德帝闻言,神色微变,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别害怕,朕在这儿呢。有朕在,没人能伤害你。当然,也没人能够伤害小七和沁儿。”

最近,他是隐约听底下人说张贤妃去找过太后,声称要在太后面前替他尽孝。

对此,崇德帝也不过一笑置之,没怎么放在心上。他觉得,兴许是张贤妃因为张家最近被他敲打,有些病急乱投医了。

直到今日,丁皇后从梦中被吓醒,崇德帝才意识到,这件事,兴许没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他不能因为太后已经失势,就对太后放松警惕。

对于这位嫡母,崇德帝从来都不敢小瞧。毕竟,当初太后是在先帝后宫中斗倒了无数的妃嫔笑道最后的那个。后来,也是因为她的手段,丽贵妃才能在后宫之中嚣张那么久,明明残害了不少的妃嫔和皇嗣,可大多数时候都被太后出手掩盖了过去,甚至嫁祸给其他人。

张贤妃最近这么频繁地去找太后,究竟是为了什么?看来,他最近得派人好生盯着这两个人了。

一想到太后,崇德帝就忍不住叹气。就算对方的活动范围被他变相限制在寿康宫里,也依旧那么不让人省心啊。

“有皇上护着臣妾,臣妾就不害怕了。能够打倒臣妾的,只有皇上的不信任。”丁皇后深深看了崇德帝一眼:“皇上还记得,三人成虎的故事么?”

“朕记得。”崇德帝拍了拍丁皇后的手:“放心吧,无论有谁诋毁你,朕都不会轻信的。朕相信你,也相信证据。”

崇德帝走后,姚黄担忧地问丁皇后:“娘娘,您已经知道,张贤妃和太后凑在一起,打算怎么对付您了么?”

“不知道。本宫虽派了人去寿康宫盯梢,但太后身边到底还有一些忠心之人。本宫派去的人近不了太后的身,自然也不知道,她们到底聊了些什么。”丁皇后理了理自己凌乱的长发,看起来镇定自若,一点儿也没有先前在崇德帝面前时惊慌失措的样子:“本宫不过是给皇上提个醒,让皇上对她们有个警惕罢了。”

说着,丁皇后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任何人想要害本宫和本宫的孩子,本宫都不会让她们得逞!”

……

韩梦沁如今是崇德帝的义女,自然也要时不时进宫来给崇德帝请个安。

这一次,她见到了崇德帝。

在韩梦沁想象中,崇德帝应该是个魁梧而有魄力的帝王,然而事实上,崇德帝只是个有些文弱的中年人,看起来颇为和蔼。若不是因为久居上位,身上自带一股锋芒,他看起来甚至与一个普通的中年人没什么两样。

“免礼吧。”崇德帝温和地看着韩梦沁:“朕与你,也算是相识有些年头了,可惜今日才终于见到你。你与朕想象中的一样,是个好孩子。”

“皇上谬赞了。”第一次见崇德帝,韩梦沁很难不拘谨。

“朕都已经收你为义女了,你怎么还称呼朕为皇上?”崇德帝故意板着脸道。

路公公在一旁笑着提醒韩梦沁:“平阳郡主,该改口,唤一声父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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