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六章 计议生辰纲(1/1)

那东溪村保正姓晁,名盖,祖上是本县本乡富户,平生仗义疏财,专爱结识天下好汉,但有人来投奔他的,不论好歹,便留在庄上住;若要去时,又将银两赍助他起身;最爱刺枪使棒,亦自身强力壮,不娶妻室,终日只是打熬筋骨。郓城县管下东门外有两个村坊:一个是东溪村,一个是西溪村,只隔一条大溪。当初这西溪村常常有鬼,白日迷人下水,聚在溪里无可奈何。忽一日,又个僧人经过,村中人备细说知此事,僧人指个去处,教用青石凿个宝塔,放于所在,镇住溪边。其时西溪村的鬼,都赶过东溪村来。那时晁盖得知了,大怒,从溪里走将过去,把青石宝塔独自夺了过来东溪边放下,因此人皆称他托塔天王。晁盖独霸在那村坊,江湖都闻他的名字。

乐丹带着清风和史进去的不是别处,正是东溪村的晁盖家,讨杯水酒喝。

晁盖得知乐丹就是长生真人,又听闻杀官的金刀道人清风和九纹龙史进也来了,立刻出庄迎接,吩咐下人杀羊宰牛,招待三人。

在庄上住了几日,晁盖也和清风、史进比武,只是晁盖不是两人的对手,对三人更是敬重有加。

这一日,有个插翅虎雷横,夜里来见,还引了二十来个兵丁,还缚着一个大汉,那大汉不是别人,正是赤发鬼刘唐。

晁盖起来接待,动问道:“都头有甚公干到此?”

雷横答道:“奉知县相公均旨:着我与朱仝两个引部下士兵,分投乡村各处巡捕盗贼。因州得力乏,欲得少歇。径投贵庄暂息,有惊保正安寝。”

晁盖笑着说道:“这个何妨!”一面叫庄客安排酒食管待,先把汤来吃。

晁盖动问道:“敝村曾拿得个把小贼么?”

雷横看着晁盖说道:“却才前面灵官殿里有个大汉睡在那里。我看那厮不是良善君子,一定是醉了,就便睡着。我们把索子绑了,本待便解去县里见官,一者忒早些,二者也要教保正知道,恐日后父母官问时,保正也好答应。见今吊在贵庄门房里。”

晁盖听了,记在心,称谢道:“多亏都头见报。”少刻,庄客捧出盘馔酒食。晁盖说道:“此间不好说话,不如去后厅轩下少坐。”便叫庄客里面点起灯烛,请都头里面酌杯。晁盖坐了主位,雷横坐了客席。两个坐定,庄客铺下果品按酒菜蔬盘馔,庄客一面筛酒。晁盖又叫置酒与士兵众人吃,庄客请众人,都引去廊下客位里管待,大盘肉,大碗酒,只管叫众人吃。晁盖一头相待雷横饮酒,一面自肚里寻思:“村中有甚小贼吃他拿了?我且自去看是谁。”相陪吃了五七杯酒,便叫家里一个主管出来,“陪奉都头坐一坐,我去净了手便来。”

那主管陪侍着雷棋吃酒。晁盖却去里面拿了个灯笼,迳来门楼下看时,士兵都去吃酒,没一个在外面。晁盖便问看门的庄客:“都头拿的贼吊在那里?”

庄客答道:“在门房里关着。”

晁盖去推开门打一看时,只见高高吊起那汉子在里面,露出一身黑肉,下面抓起两条黑魉魉毛腿,赤着一支脚。晁盖把灯那人脸时,紫黑阔脸,鬓边一搭朱砂记,上面生一片黑黄毛。晁盖便问道:“汉子,你是那里人?我村中不曾见有你。”

那大汉自是刘唐了,刘唐看着晁盖说道:“小人是远乡客人,来这里投奔一个人,却把我拿来做贼。我须有分辩处。”

晁盖心中隐隐有了猜测,问道:“你来我这村中投奔谁?”

刘唐看着晁盖说道:“我来这村中投奔一个好汉。”

晁盖继续问道:“这好汉叫做甚么?”

刘唐虚弱的说道:“他唤做晁保正。”

晁盖眯着眼睛问道:“你却寻他有甚勾当?”

刘唐好似很信任晁盖一般,有问必答,说道:“他是天下闻名的义士好汉,如今我有一套富贵,要与他说知,因此而来。”

晁盖说道:“你且住,只我便是晁保正。却要我救你,你只认我做娘舅之亲。少刻我送雷都头那人出来时,你便叫我做阿舅,我便认你做外甥。便说四五岁离了这里,今只来寻阿舅。因此不认得。”

刘唐大喜,眼前这好汉便是晁盖?当即说道:“若得如此救护,深感厚恩。义士提携则个!”

当时晁盖提了灯笼自出房来,仍旧把门拽上,急入后厅来见雷横,说道:“甚是慢客。”

雷横笑着说道:“多多相扰,理甚不当。”

两个又吃了数杯酒,只见窗子外射入天光来。雷横说道:“东方动了,小人告退,好去县中画卯。”

晁盖看着雷横说道:“都头官身,不敢久留。若再到敝村公干,千万来走一遭。”

雷横点头笑道:“却得再来拜望,请保正免送。”

晁盖执意要送,不然怎么见刘唐,于是说道:“却罢也送到庄门口。”

两个同走出来,那伙士兵众人都吃了酒食,吃得饱了,各自拿了枪棒,便去门房里解了那汉,背剪缚着,带出门外,晁盖见了,说道:“好条大汉!”

雷横微笑着说道:“这厮便是灵官殿里捉的贼。”说犹未了,只见那汉叫一声“阿舅!救我则个!”

晁盖假意看他一看,喝问道:“兀的这厮不是王小三么?”

刘唐看着晁盖喊道:“我便是。阿舅救我!”

众人吃了一惊。雷横便问晁盖道:“这人是谁?如何却认得保正?”

晁盖说道:“原来是我外甥王小三。这厮如何在庙里歇?乃是家姐的孩儿,从小在这里过活,四五岁时随家姐夫和家姐上南京去住,一去了十数年。这厮十四五岁又来走了一遭,跟个东京客人来这里贩卖,向后再不曾见面。多听得人说这厮不成器,如何却在这里!小可本也认他不得,为他鬓边有这一搭朱砂记,因此影影记得。”晁盖转头喝道:“小三你如何不迳来见我,却去村中做贼?”

刘唐大叫道:“阿舅!我不曾做贼!”

乐丹和史进、清风已然起身,都来到了晁盖的身边,相互问候了几句,晁盖继续看着刘唐喝道:“你既不做贼,如何拿你在这里?”夺过士兵手里棍棒,劈头劈脸便打。

雷横并众人劝道:“且不要打,听他说。”

刘唐看着晁盖说道:“阿舅息怒,且听我说。自从十四五岁时来走了这遭,如今不是十年了!昨夜路上多吃了一杯酒,不敢来见阿舅;权去庙里睡得醒了却来寻阿舅。不想被他们不问事繇,将我拿了;却不曾做贼!”

晁盖拿起棍来又要打,口里骂道:“畜生!你却不迳来见我,且在路上贪图这口黄汤!我家中没得与你吃?辱没杀人!”

雷横劝道:“保正息怒。令甥本不曾做贼。我们见他偌大一条大汉,在庙里睡得蹊跷,亦且面生,又不认得,因此设疑,捉了他来这里。若早知是保正的令甥,定不拿他。”——唤士兵,——“快解了绑缚的索子,放还保正。”众士兵登时解了刘唐的绳索。

乐丹在一旁瞧着,自然知道这人便是赤发鬼刘唐了,这么说来,那生辰纲也要来了。

后面的事情就不用说了,晁盖救了刘唐,送走了雷横,还给了雷横一些银两,权当是孝敬了。

晁盖引着乐丹几人来到大厅,介绍了一番,又都坐下。

刘唐看着晁盖说道:“小人姓刘,名唐,祖贯东潞州人氏;因这鬓边有这搭朱砂记,人都唤小人做赤发鬼。特地送一套富贵来与保正哥哥,昨夜晚了,因醉倒庙里,不想被这厮们捉住,绑缚了来。今日幸得在此,哥哥坐定,受刘唐四拜。”

拜罢,晁盖道:“你且说送一套富贵与我见在何处?”

刘唐看着晁盖说道:“小人自幼飘荡江湖,多走途路,专好结识好汉,往往多闻哥哥大名,不期有缘得遇。曾见山东河北做私商的多曾来投奔哥哥,因此,刘唐肯说这话。——这里别无外人,方可倾心吐胆对哥哥说。”

晁盖说道:“这里都是我的挚交好友、心腹,但说不妨。”

刘唐这才说道:“小弟打听得北京大名府梁中书收买十万贯金珠宝贝玩器等物送上东京与他丈人蔡太师庆生辰。去年也曾送十万贯金珠宝贝,来到半路里,不知被谁人打劫了,至今也无捉处。今年又收买十万金珠宝贝,早晚安排起程,要赶这六月十五日生辰。小弟想此一套是不义之财,取之何碍难?便可商议个道理,去半路上取了。天理知之,也不为罪,闻知哥哥大名,是个真男子,武艺过人。小弟不才,颇也学得本事,休道三五个汉子,便是一二千军马队中,拿条枪,也不惧他。倘蒙哥哥不弃时,情愿相助一臂。不知哥哥心内如何?”

清风心想,这人还真是吹牛不打草稿,一条棍棒便要在一二千军马队中大战,自己也只是个万人敌而已,当下手又痒了,要和刘唐比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