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1/2)

太阳与月下钢刀(上)

「有些人的一生,注定是悲惨的。

「但是他们出生的时候,也是为了“得到幸福”而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

……

……

让这份夏日的苦难暂停的,正是“命令”。生天目认为敦的力量很强大,但是他的内心实在是太弱小了。这个弱小的内心让他大多数时候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他畏惧着心中不可推敲的孤独恶魔,一旦恶魔发出任何一丝声响,敦就会开始怀疑起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是否正确。所以他需要一个人去指引他,一个强大的、骄傲的人去指引他、支配他。

这就是他所适应的、所擅长的“生活”。

生天目弯曲的脊背稍微直了一些,气管里的气息困难地上下移动着。他的脸上满是汗水,也许汗水之中也有泪水——他根本就分不清楚。他背对着那个男人,缓慢地站起身来。

他听见了,在刚才,他听见了藤屋祐人的声音。那是一种虚弱的声音,听上去就好像会在下一秒消失不见了一样。

生天目终于明白加茂宪纪为什么会说他找不到诅咒的根源,原来根源就是他(敦)自己。同时,藤屋祐人的魂魄也附身在他身上。

后者就是加茂宪纪所说的“排外”。

“对己”的诅咒来源于敦自己,“排外”的诅咒则来源自那个世界死去的藤屋祐人。

生天目稍微有点不理解了,如果只是单纯的“扮演”的话,那他的身上怎么会萦绕着敦和藤屋祐人的诅咒呢?生天目觉得系统一定对自己有所隐瞒,他待会儿一定要问个清楚。

之所以是待会儿问,是因为他的面前还有一个山一样的难题正在看着他。

太宰治的脸上容纳着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表情,他看上去像是知之甚少,又像是什么都知道。他觉得,目光正最适合此刻的交流方式,因为语言的魅力是难以想象的,说不定会给他人增加更多的压力。可是他面对的是一个心态实在是差的孩子,虽然这个孩子已经十八岁了,但是他的想法和思考方式却依然定格在十四岁。

十四岁是一个特殊的年龄,或者说,在这个世界里,一个人命运扭转的时间,就是“14”。

从十四岁开始,他所拥有的全部,身份,梦想,就全数改变了。与之构连的名为“命运”的存在,看起来是那么让人无法理解。

“总算是冷静下来了,嗯?”

“为什么要那么说……”生天目依然背对着太宰治,他畏惧看到对方的那张脸。虽然他清晰地明白这个世界的太宰治与他所在世界的太宰治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可是不同世界的“同位体”本身就是玄乎的存在。

“院长老师——”

憎恨与后悔,是敦对藤屋祐人最主要的两种感情。虽然在后来他已经知道了对方当时那么做是为了自己“好”,可是敦无法原谅对方的那种做法,他永远都无法原谅。

那就是在受罪。这就是“憎恨”。

然后,在了解真相之前,敦杀死了他。这就是“后悔”。

“我在你身后看见了他的身影,他死后还跟着你。”太宰治认为,横滨产生了一个特异点,而这个特异点则造就了眼前此人的存在。这个世界的藤屋祐人还活着,但那个世界的藤屋祐人却死了。

这就是差别。

生天目虽然告诉过加茂宪纪,藤屋祐人一直在他背后,但那只是他“看”来的东西。中岛敦曾经对芥川说过,院长老师一直在他的身后,从未离开过。而每每遇到那种他不知道要如何是好的困境的时候,中岛敦就会想着后退,但是他一旦后退,院长老师的身影就会出现,重复着同样一句话。

‘无法拯救他人的人没有活下去的意义’

这句话催促着敦痛苦前行。

他没有想到藤屋祐人的魂魄真的在他的身后。从什么时候开始?是从藤屋祐人被杀死的那时刻起吗?因为被中岛敦杀害,所以灵魂(诅咒)也紧紧地黏住了他吗?

生天目不得而知。

“显而易见他非常的虚弱,恐怕没有多少日子就会彻彻底底地消散。”

敦的脸上一片空白,他又不知道要怎么做了。他困难地、僵硬地转过脑袋,那张茫然的空白依然停留在他的脸上,他求助似地看向这个世界上最为信任的男人(太宰治),“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他依然血流不止,这是来源于他自己的诅咒。并没有人在怨恨他,怨恨着他(敦)的人只是他自己而已。他无法去憎恨其他人,因为别人都是为了自己的目标而去行动的,只有他自己,毫无愿望,毫无梦想,听从着别人的支配去剥夺他人的性命。敦的这一举动没有任何的争议性,也不存在任何的梦幻,他行使的正是不正义的杀戮。他只是不想死。

别人有理由憎恨着自己,可是他自己呢?他没有理由去憎恨其他人。

敦只能够去憎恨自己,这样一来,他似乎能从这种对自我的憎恨中取得少量的安慰。同时,他伪造了一个骗局,他告诉自己,他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森鸥外的“不言之誓”。

敦本以为自己能够凭借这样的谎言度过悠久。可是现在的他面临了灭顶一般的灾难。

诅咒是人类恶意的集合体,但是经年累月恶意消散之后,诅咒也会随之而消散。生天目很害怕,另外一个世界里被杀死的藤屋祐人就这般消散不见。对方似乎是在保护着他(敦),和敦施加给自己的诅咒对抗着。可是如今对方已经越来越虚弱了,似唯有解决诅咒,才能解救对方稀少的灵魂。要想要解决这个诅咒,只能够靠他(敦)自己。

太宰用弯曲的手指轻轻触碰着嘴唇,他的口中发出沉吟声。

“这种事情只能靠你自己,不是吗?”

敦平生最害怕的话语就是“靠你自己”,因为他知道“一事无成”这个词就是拿来形容自己的。

生天目的大脑有些混乱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告诉自己冷静下来,但是凭借他个人的努力总是收效甚微,所以他回想起了森鸥外曾经对他下达过的命令。

‘冷静下来’

如雨水般向下流淌的血液,终止于这个储存在脑海之中的命令。

敦颤抖地伸手去摸自己脖子上的伤疤,他的手指穿过热润的血珠,指腹好像触碰到了一块并不平坦的伤疤。

生天目一直以来都对这个诅咒有所疑问,这些血究竟是从哪里流出来的?他一开始以为是毛孔,现在想来可能也不是这些。也许是“伤疤”。

他睁大着眼睛看着太宰治,隔着薄薄的一层木头却恍若隔世。

那个男人显露着轻飘飘的笑容,那种笑容有一种踩在云端的悬浮感。生天目晕眩了,他以为自己看见了身为首领的那个太宰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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