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干举人(1)(2/2)

要在上舍才可以参加礼部的考试,才有机会考进士。

他于是专心攻读,力求由内舍升入上舍。

他的兄弟们全成家了,有了一群儿女,大家一起辛劳工作来养活他,让他能安心念书。

已经投下了这许多青春,不考上进士不但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家人。

他疯狂的念书,因为已经没有回头的可能,他只有走下去。

但时间像狰狞的怪物,一点又一点静静的流失,当骆文魁发现白发已经爬在头上时,他慌了。

他忽然觉得茫然,因为人生好像已迫近尽头了,而他无论对自己、对家人、对人世皆毫无帮助,说是废物也不过分。

晴天霹雳的,宣和元年(一一一九年)又再恢复科举,废止三舍法,在太学中挑灯夜读的日子突然中断,一切都要重来,他落魄的回到家乡。

多年没有劳动,他已经拿不好锄犁,习惯了在太学念书,在村子里念书又似乎失去了意义,多年不见的兄弟养了一堆子女,每天白眼看他,口中念念有辞的数着粮米。

他不能忍受。

他要再去赴试,和一群年轻士子们一竞长短。

别人十年寒窗,他可是别人的两三倍,这可不是白费的,宣和三年秋试一考就上了,冬天赶到京师去准备春试。

他的兄弟看他也挺行,考个秋试像是随手拈来,便筹了大笔盘缠催他上京,临别时免不了依依几句,言下之意就是非考上不可。

宣和三年辛丑科开榜,骆文魁榜上无名。

他将榜文从头找到尾,从尾找回头,看了不下上百遍,直到太阳下山了,天黑看不清榜文了,他才落寞的坐下。

他在榜文旁坐了一夜。

这一夜,京城内各处不时传来喜宴的声音,杯盘交错的声音像针一般刺入他的心窍。

他抬头望星,一直望到星星也没入了晨光,他才走到酒馆小酌一番。

这是他多年以来难得放纵自己买一壶满满的酒来喝。

他收拾好行李准备回家。

他不想快快回家,何况盘缠也不够搭船,所以他就走陆路,且行且停,说不定找个村镇待下,当个老师,不回乡了。

一路上,许多挣扎在他胸中交战,想起人生都在追求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在读书中度过了三十余年,不曾游山玩水,没有碰过女人,说起来,真是个无聊透顶的人生呀!

在经过一个村镇时,正好有市集,他心念一转,顺便用仅存的盘缠买了捆细麻绳。

他离开市集后,心神恍惚的蹒跚走着,走到个人烟全无的所在,折入个幽静的林子,找了个可以负重的树枝,爬到树上,把细麻绳的一端绑在树枝、一端绕上脖子,然后从树上纵身一跳。

于是,本故事的主要人物,骆文魁,死了。

※※※

靖康元年,金兵攻陷京师开封,次年废二帝为平民,宋朝算是亡国了。

二帝被废后,“康王”赵构在南京称帝,改靖康二年为建炎元年,史上称之为“南宋”。

这新皇帝也不好当。

皇位还没坐暖,金人听说又有皇帝,便马上打过来了,赵构只好一路南逃,这一逃便是三年的逃亡生涯。

同一时间,云空也在逃。

他坐上从开封府往杭州去的漕船,并没成功抵达目的地。

漕船半路遇上强盗,前头的漕船发出警报时,云空坐在后头的漕船便有人在逃了。所幸河道正好在水浅之处,云空踏水到岸边躲入林子,目睹漕船上守护的保镖跟强盗打斗,最终强盗抢了一些货物就退逃,而漕船也加速离去了。

云空没上到漕船,只好改成走路。

官道旁的诸多客店,大多都已关闭,更有许多是遭宋兵或强盗抢搜一空,只有些大胆的依然留了下来开店。

这趟路比太原到开封那程更难走,走了两个多月,经过的州城、县城个个风声鹤唳,沿途更难找到客店,偶尔找到人去楼空的,或残破,或尸臭连天,俱住不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