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开始(1/2)

“嬷嬷,嬷嬷,不关定安侯府的事,你不要……不要……快……溶儿!溶儿……”

也不知是急的,还是真正大限已至,短短几个呼吸间,北静王妃便已面若死灰,虚汗一层层的濡湿了被褥,喘气声也越来越急。

陪嫁嬷嬷看北静王妃眼神都有些涣散了,慌得在旁边一声儿接一声儿的喊王妃小名儿。卧房内服侍的人也无不心中大乱,倒有几个北静王妃平日得用的人围上来,劝嬷嬷道:“乱慌无益,总要嬷嬷拿出个主意来,还是先将御医请来给王妃诊治为好。”

陪嫁嬷嬷抹了眼泪站起来:“是,总得御医诊过,才好……往宫里请世子回来。”

北静王妃慢慢松开陪嫁嬷嬷,歪在枕上,唬得陪嫁嬷嬷忙伸手去探北静王妃的鼻息。

因今岁冬日,北静王妃显出油尽灯枯之相,北静王府也不顾忌什么男女大防了,北静王直接安排圣上所赐御医居住在北静王妃正殿旁一所小院内,往来只需半刻钟,防着北静王妃有事,御医赶不及。

陪嫁嬷嬷放了话,立刻有人去请御医。时辰钟慢慢走动着,陪嫁嬷嬷从来没觉得半刻钟这么慢过。

御医到之前,陪嫁嬷嬷不停的使唤人拿参片,参汤,备车备轿预备入宫,等御医到了,陪嫁嬷嬷赶着把御医迎进来,张口要抱怨两句是定安侯府派人来说了什么什么话,王妃就成了这样,想到北静王妃晕过去前最后两句话,到底只请御医急为诊治,哭道:“请供奉有话实说,若王妃实在不好了,总要世子回来送王妃一程。”

那御医不敢耽搁,给北静王妃把了脉,起身摇头叹道:“王妃已是油尽灯枯,恕在下只能暂施针看看,或许王妃还能等到王爷世子回来,留几句话。”

陪嫁嬷嬷眼泪如走珠般落下:“还请供奉施针。”

御医便复坐下,命身边跟着的徒弟把针用酒泡过,再往烛火上燎了一回,便集中精神,给北静王妃施针。

两刻钟后,北静王妃缓缓睁开眼睛。

屋内从御医和陪嫁嬷嬷,再到服侍的丫头婆子们,无不松一口气,面上略略放松了些。

陪嫁嬷嬷小心握住北静王妃的手,勉强露出个笑,柔声道:“王妃,我这就和赵御医入宫去,求陛下和皇后娘娘,许世子今日提早回来……”

北静王妃睁着眼睛,带着迷惘看向陪嫁嬷嬷:“嬷嬷,怎么了?”

见了北静王妃如此,陪嫁嬷嬷好容易收住的眼泪霎时又涌出眼眶。

她还没想好怎么和北静王妃说,北静王妃已经想起了前事。

许是赵御医的施针起了作用,北静王妃神思比才晕过去之前清明许多,身上似乎也有了力气。

“还请供奉先行准备入宫之事,我有几句话要嘱咐嬷嬷。”北静王妃对赵御医笑笑。

赵御医知机,这是北静王妃必有私密事要嘱咐心腹嬷嬷,立时告退了。

“让她们也都去。”赵御医出了门,北静王妃面上的笑便淡了。

不必陪嫁嬷嬷说,那些服侍的人便都依序出了卧房,走在最后的两人轻手轻脚把卧房门关上。

陪嫁嬷嬷紧张的看着北静王妃。

“嬷嬷,我知道,我是活不成了。”看陪嫁嬷嬷眼泪掉个不停,北静王妃抬手,拾起枕边的帕子递到嬷嬷面前,笑道,“嬷嬷别哭,好歹听我说完……现在我最信的,也只有嬷嬷。”

陪嫁嬷嬷慌乱把眼泪擦了,将帕子紧紧攥在手里,笑道:“王妃说。”

“我不多做解释,嬷嬷只需按照我的话做。”北静王妃声音仍然透着一股让人忽视不得的虚弱,语气却坚定,“让所有人不得再说定安侯府今日派人来看我的事。”

陪嫁嬷嬷虽不解,却还是立即应了声“是”。

“徐侧妃在何处?”北静王妃问。

陪嫁嬷嬷忙道:“因被冯娘子几句话说得恼了,早便借口头晕回去了。”

“在王爷见到她之前,把她给……”

陪嫁嬷嬷心头一跳,不由问:“王妃这是?”

“还有,入宫不必请王爷回来,但定要把世子妃也一并叫回来,一定……王爷能和世子一同回来,你便把这里的事告诉王爷,王爷不会怪罪溶儿的。但若圣上只命溶儿和世子妃回来,等我走后,若……王爷回不来,自然无虞。若王爷好好儿的回来了,你定要让世子和世子妃把定安侯府来人的事瞒好!半个字也不要说!”北静王妃狠狠咬着牙,“我会再亲口和他两个嘱咐。”

陪嫁嬷嬷只觉得王妃的话让她心惊肉跳。

北静王妃把手搭在陪嫁嬷嬷身上:“嬷嬷,我只和你说一句,你千万记得,今日是定安侯府帮了我的大忙,你万万不要怨恨。”

陪嫁嬷嬷一时想不明白北静王妃话中深意,但仍是含泪应下。

“嬷嬷去罢。”北静王妃也红了眼圈儿,她扭头看向墙上挂着的,早被掐了声音的自鸣钟,“再不去,怕就来不及了。”

*

王熙鸾送走贾敬夫人,和五皇子妃马宁乐回到凤藻宫时,宫宴已经开始了。

知道今日必会有事,王熙鸾从重迈入凤藻宫起,就紧紧提起了心。马宁乐也在袖中攥紧了手指。

可见她二人回来,皇后笑着关心了两句,听得贾敬夫人出宫时情况已暂时稳定,就命她二人归座了。王熙鸾的位置仍在东平郡王世子妃旁,宫宴上笙歌笑语,往年总听得皇后和几位高位妃嫔之间刀光剑影不断,今年却是一派和乐融融。

皇后没对戚贵妃、文贵妃等言语间有任何暗讽,戚贵妃也不曾对一跃几乎在她之上的文贵妃说什么,文贵妃只是随着众人敬酒说祝词,把自己的位次放在戚贵妃之下,瑶妃不曾出现在宫宴上,静妃、赵妃、沈妃三位和王熙鸾上次入宫表现出来的差不多,倒是九嫔之下的小妃嫔们那边桌上,似是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热闹。

殿内平静无事,王熙鸾却知道,一股股的暗流正在席间涌动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冲破宁静,把这殿内的人都吞进漩涡里。

她数着时间,一刻钟,两刻钟,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申初三刻(下午三点四十五),王熙鸾看见两个女官匆匆行到皇后身边,低声回了几句什么。皇后的目光投向了与王熙鸾同席的贾元春。

来了!是北静王府的人来了,还是说前面已经……

王熙鸾和众人一样,眼中流露出些许迷茫神色,顺着皇后的目光,微微抿唇看向贾元春,又看向皇后。

殿内一时安静了些许,令得殿内的奏乐声越发清晰。

皇后听完那两个女官回话,面色变得严肃,和那两个女官说了什么,两个女官行礼起身,往贾元春这边来。

殿内人的注意都在这事上头,王熙鸾便得不引人注目的,一直看着那两个女官行动。

王熙鸾和贾元春之间只隔着一位东平郡王世子妃,得以把女官的话听了个清楚,女官道:“世子妃,北静王府来人入宫,言王妃大限已至,求皇后娘娘允世子和世子妃回府。皇后娘娘已经允了,请世子妃这便出宫罢。”

女官声音不大,但在贾元春身旁的人都听见了。一时南安太妃叹道:“皇后娘娘当真仁德。”

王熙鸾低头道:“宫宴已开,我不能送姐姐了,请姐姐千万照顾好自己。”

贾元春凌晨离府前,北静王妃虽然虚弱,却不似立时要下世的样子。忽然闻得北静王妃不好,她心内尚有些慌乱,又听得王熙鸾这一句,想起王熙鸾和五皇子妃一同送贾敬夫人出宫,两人之间不知说了什么,王熙鸾又做了什么,便略觉有些明白。

怕给王熙鸾招麻烦,她心惊疑惑之下并不敢看王熙鸾,只起身先对皇后娘娘行了个大礼,又和南安太妃、东平郡王世子妃等点头辞别,再和南安太妃道一句:“靖宁县主年小,我厚着脸求太妃娘娘提点她些,好歹别叫她失了礼数。”听南安太妃应了,方急着和女官出了殿。

喜庆的日子是不好说生老病死这等话题的,南安太妃只叫服侍的人给王熙鸾倒蜜水布菜,引她说些在家里和姐妹们的事,看王熙鸾面上好歹有了笑意,不至失礼,自觉已算对得起北静王世子妃的托请。因她又爱王熙鸾的模样性格儿,又引她多说几句孩子话,闹得席上人都笑了,算是彻底把这一茬给岔过去了。

王熙鸾顺着南安太妃的意思做出些孩子样,心内思索皇后这么顺当把贾元春放走,是因为北静王府并无实权,于大局没那么重要,还是因不想打草惊蛇?

按照规矩,除夕宫宴会在傍晚结束,不会留外臣诰命到太晚,具体何时散宴要看算出来的吉时,一般都在酉初(下午五点)左右。臣子归家要自家祭祖守岁,宫内皇家也会重开宫内家宴,同迎新年。

在王熙鸾和王子腾的预测中,最坏的一种情况,便是太子在含元殿对圣上动手,而皇后一党借宫宴把臣子家眷都控制住,以臣子家眷威胁朝臣,让太子得登大位。

所以王子腾才想借调给贾瑚六千京营精锐的机会,给王熙鸾也准备几百人。

但圣上对此事重视非常,一个不慎,引得圣上猜疑,便是满盘皆输,王子腾遍寻机会而不得万全之法,终究只能放弃。圣上在凤藻宫旁放的那三百人,王子腾私下寻过数次,许给重金,换他们在关键时刻保王熙鸾平安。

只是在定安侯府诸人心中,以利引诱的禁卫军终究不如王子腾亲自带出来的京营中人可靠。

入宫的前一晚,王熙鸾总觉得定不下心,深夜跑到爹娘院子里,看见王子腾外衣都没脱,显然还未曾睡,见她过来,他头一句不是问她是做什么来的,而是和她说:“鸾丫头,你怕就别去了,爹都给你兜着。”

那时王熙鸾的眼泪“唰”就掉下来了。

怕吗?

太阳直往西边坠落,王熙鸾的心也随着日头西斜不断的往下沉。

看来,他们的预测要成真了。

怕,她自然是怕的。

但是……

因为怕就放弃这来之不易的大好机会,她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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